书城古代言情阴阳眼Ⅱ:娘子有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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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清晨的第一道光线射进来,打在铜镜台的扇面上,柳条摇曳,紫燕双飞,俊逸的题字‘春柳燕归,宣。’

初忆半侧着身子,手肘拄着桌面,目光就落在这团扇上,久久不曾转移,心里是说不清的莫名悸动,像是亏空的心房终于被替补上,不再空落落的清冷,她心满意足的扬起嘴角,不过是小女儿心思,喜怒都在脸上,独处的时候,她不介意思绪外泄。

她傻傻的想,若能带着乌承宣回现代去,他看见爸爸的相片会有怎样的惊讶?几乎是一样温润的眸子,一样和煦的笑容,神似的让人分不清。

可她就是遇到了他,隔着时空,她填补了妈妈生前的遗憾,赢得了爱情,如果妈妈看到,一定会为她高兴,她才是爱情里那个最勇敢的人,最幸福的人。

一切似乎都有了方向,她已经有了离开的充足理由,她现在在等,等乌承业来,她会说清楚,为了自己,也为了落寒,各自回到本来的位置,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雀儿急匆匆的跑进来,在帘子外道:“小姐快,老爷不行了!”

初忆没反应过来,脑子和现实似乎有一瞬脱节,怔问,“说什么?”

雀儿在珠帘外对着外间的小镜子拔掉钗环首饰,急道:“刚刚咱们府上来人报信,说是老爷已经不行了,让您快回去呢!小姐,您快些啊!”随后她找出一件素色衣裙,不带一点装饰的抖落开,只等着初忆过来换上。

初忆一看这样素白的衣裳,突然明白过来,心里一颤,急忙起身跑出去,雀儿还算利落的为她穿戴整齐,只是手明显在抖,别说雀儿,就连初忆也觉得脑袋空白,眼睛发胀,四肢都已经僵硬。

乌承业下朝回来直接进了琼花苑,见了初忆什么也不说,也任由裴潾拿着素色的衣裳换上,随后陪着初忆一同回了雉府。

致远镖局的大门依旧是紧关着,拍了半天门才有人打开,听说是乌承业到了,急忙的往里面通传,一进东厢房,初忆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才两天不见就会形同骨骸?

病榻上,雉岳远半张着嘴,已经只有出气没了进气,颧骨凸显的脸青白的森人,看到初忆来了,只是眨了眨眼睛,却出不了声。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女儿给您的药没有吃吗?”她颤抖的握上雉岳远的手,枯干的骨节仿佛枯木一样,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断裂。

雉父没能说话,身后倚着桌案抹泪的宋氏一听,嗷的一嗓子,几乎是所有人没料到的,扑了上来,一巴掌打在初忆的脸上,初忆的嘴角顿时裂开,顺着齿缝往外淌血,她被打的脑袋轰隆隆冒金星,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人在,宋氏会发狠的撒泼。

“你个狐媚子,扫把精,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个作孽不得好死的祸水,怎么老天不收了你!你害了你的生母,又来害我家老爷,老爷的病本是快要好了,你拿什么毒药给他,只两天就落得这副模样,他瞎了眼信你这个女儿,如今要死了都不能瞑目,老爷呀,你说句话呀……呜呜……。”宋氏哭的歇斯底里,手指尖直直指着捂着腮帮子的初忆,一字一句都如刀子般尖锐。

站在一旁的赵氏、阮氏一看忙上前去拉,可还是晚了一步,宋氏一手抄过床头边上的药碗砸了出去,突发的一切初忆还有些怔愣,父亲是吃了她的药才会如此吗?她心里震惊到没了知觉。

‘啪’药碗被一只手打飞,直接砸到屏风上,摔了了细碎。

瓷片碎开的声音是那样清脆,惊醒了迷茫中的她,她抬眼,却看见乌承业缓缓撂下的手臂,原来他还在门外向郎中问话,许是听见了动静跃了进来。

他的脸色阴沉到森冷,幽深的眸子腾起的怒火是那样明显,他不说什么,可那样冷的气场却让宋氏为之一抖。

宋氏怔愣了一下,随即哭的呼天喊地,平日里的端庄没了踪影,她扶着床棂,眼睛通红,脸因为大哭而变得扭曲,赵氏二人想靠近安慰,被她一把推开,她瞅着乌承业,又看了眼雉初忆,突然扑倒在雉岳远身上。

“老爷,老爷您睁睁眼啊,这就是你的好女儿,你选的好女婿,你还有一口气在,妾身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他们姓乌的凭什么在我们家耀武扬威,老爷呀……妾身不要活了,跟着你去吧……。”

乌承业眉头一皱,下沉的嘴角紧紧抿起,伸手拉住初忆的手,转身就要走。

初忆用力挣住,对着他摇摇头,“还不能走。”她一开口,嘴角就嘶嘶的针刺般疼。

宋氏许是听见她说话,猛的转头,冷冷的望着他们,恨恨道:“司马大人,您以为她是如花美眷,贤德忠厚的吗?今日老身有些话必须要当面说清楚,即便不要了这张老脸,我也要说清楚,她,雉初忆,不过是心机狡猾的狐狸精,抢了我家落寒的良缘还要装出一副柔弱模样,初忆啊,你要有一点良心,你说,落寒与司马大人心付七年,何以娶的会是你?”

初忆感觉乌承业的手一紧,深邃的眸子有一瞬的闪动,侧着的身子慢慢的转动着,他的嘴角缓缓的动了动,初忆不知道为什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盯着他的嘴角,竟是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良久,只听他说,语调低沉而生硬,“我不知道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娶的是初忆,我的妻子也只有她,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初忆的心砰的一跳,仿佛空了整个大脑,她手一松,原来不知不觉她的手已攥成了拳头,她到底在害怕什么,现在又为什么会有踏实的感觉?

“扑通”门口传来声音,她还来不及剥析这种莫名的心绪,却看见落寒晕倒在地上。

宋氏见女儿晕了过去,又被乌承业的话噎得难受,一口气没上来也晕厥了过去。

东厢房一下子乱了套,喊大夫,倒水,掐人中,抬人,仿佛一锅粥一样,而却再也没人去看躺在病榻上的雉父一眼,初忆僵硬的站在原地,仿佛眼前一切都是凌乱的镜头,她只感觉抽紧心房般的难受,却使不上力,只远远的看着。

她的手已经空了,似乎有冷空气在指缝间流动,连着胸口都发凉,就在他松开手的一刹那,他高大的身影跃出门,紧接着人们都跟着出去,屋子一下子恢复安静,她转身,脚上跟钉了钉子般发出吱吱的声响,低头看,原来脚下踩着药碗的碎片,很是细碎,可以看出宋氏当时用了全力,他就拿胳臂去搪,很疼吧!这才发现,原来她从来就没关心过他。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能关心他的人,她应该放心了,可为什么心会不舒服,极不舒服,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和呵护吧,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时间能淡去一切东西,却抹不掉一个人的习惯。

“忆儿……。”床边突然传来雉父的声音。

初忆急忙转身挨过去,“父亲?!父亲您醒了!”

雉父的眼睛很亮,像是夜里突然点燃的烛火,连脸色似乎都没那么灰暗,可她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眼圈瞬时发红。

“父亲,您要说什么?”她握住雉父的手,只怕下一秒他就会灯枯油尽。

雉父的嘴角很干,吃力的说着,“床下有……暗格……镖局以后就……就靠你了,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雉父的手突然一紧,脸色涨红,“我……我对不住……你娘!”说完手松开,枯干的手指像扇一样落到了床单上。

初忆知道,一切都结束了,痛苦、愧疚、遗憾,所有的一切在他松开手的一刹那飞散,人的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来来去去就像是一个梦,人去,梦终。

她站起身,慢慢走出房间,练靶场上依旧空阔的冷清,天空哀鸣,她仰头,正有大雁飞过,可身边却再也不会有雉父沧桑的身影。

与后院相通的月亮门里,闪出雀儿僵硬的步子,在月亮门那顿了顿身子,似回头瞅了眼什么,半晌才扶着门栏跨进来,一抬头正对上初忆的目光,顿时脸色一白。

“小姐……姑爷……大小姐她……。”

初忆忽然笑了,雀儿的表达能力真的太差,她应该是想说乌承业和落寒要在一起了吧。瞧,她组织语言的能力多强,在乌承业不顾一切抱起落寒奔出门的一刹那,她就知道,终于……终于都各回个的位置了。

“小姐,那个郎中说大小姐得了一种罕见的病,时日无多……。”雀儿轻声说出,目光落在初忆身后的梓林,眼眸渐渐变的晦暗。

“时日无多?”初忆缓慢的重复着,怎么会这样?幸福才要对落寒伸出手,老天待她却是如此的薄情,等到那么一天,乌承业怎么办?没了落寒他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