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晨露还未散去,薄雾朦胧,身着嫁衣的飘絮一夜无眠,两只空灵大眼已黯淡无光。进来为她梳妆的王喜婆当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花眼了。
坐在梳妆台前,飘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镜中被妆点的美人儿。原来自己就是这样的,秋水袭忧目,娥眉匿愁情。美又有什么用呢?
王喜婆为她梳妆好后,看着她姣好的容颜,不禁啧啧称赞道:“侯小姐果然是美人胚子,不多加修饰就已经是沉鱼落雁了。”心里却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昨晚老爷已经做了最后的吩咐要她先去请大少爷的灵位,然后再举行婚礼。从此,他们开始天人相隔的“夫妻”生活。看着飘絮眼底的幽情,王喜婆心怜惜,实在开不了口。
低眉注视着心不在焉地为自己系腰带的喜婆,飘絮细声问道:“喜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被她的话怔住了,王喜婆赶紧专注手下的活,灵巧地为她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弯着身子,欲言又止。
“喜婆是不是在愁如何跟奴说你们大公子已过世,飘絮嫁的人其实是一个已故的亡人。”昨晚王喜婆她们之间的谈话已被立在门外的飘絮听得真切。
说话间,她娥眉舒展,淡定自若,像暗自绽放的花朵,美丽虽然永远只属于自己,却不自顾怜惜,自怨自艾,倒是几分腊梅的孤傲与脱然。因为已经有过两次亡夫的飘絮并不介怀自己嫁的人是个亡人。
而喜婆则被飘絮的弄得懵了,原来她已经知道了,支支吾吾想解说,却又无从说起,倒是显得她十分尴尬。
“喜婆不必忧扰,这样的结果飘絮早已看透。就请喜婆带飘絮去见见你们大公子、我的未来的‘夫君’。”长而密的睫毛忽忽扇合,飘絮淡笑着抚去喜婆的忧虑。宛如看淡一切的柳絮,若能随风追逐,也算是一种自由。
事情已挑明,王喜婆倒也松了一大口气。这个女子无情无欲,就像被冰封了感情,深埋在雪地里的一朵雪莲,美却无血色,白净得可怕。
在王喜婆的带领下来到了罗家布置好请婿灵堂,飘絮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公公,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老练的人。简单认识之后,道士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法事。
跪首磕头、喷烟撒米、烧纸祈福等等,在一名老道地指引下,昨日还一袭红衣的飘絮白衣飘飘,怯生生地接过道士递来的灵位。
看着上面金漆的“亡夫罗千棣之位,妻侯飘絮立”几个金晃晃的楷体大字,飘絮不禁霁颜,浅笑如刚抽花蕊的蔷薇,薄薄花瓣在阳光下照得透明,明净而清淡,脸上挂着捉摸不清的神情。
她这一笑叫那道士也看呆了,连咒文都忘念了。直到身旁的小道提醒才回过神来,慌忙继续法事。
请了夫婿,飘絮在王喜婆的打理下再次换上了红嫁衣,怀里的铜镜已经换成了罗千棣的灵位。因为是亡人,害怕阳气,所以婚礼将在酉时举行,而罗千棣的胞弟罗千服会代替他哥哥领飘絮进罗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