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握着母亲的手，贴在颊上，所幸她来了，所幸此生她们还能母女相认，她和爹还能尽释前嫌，“会好起来的，爹没有忘记你，你们一定可以白头偕老。”
苏梦珑艰难地一笑，这美好的愿望让她眸中升起光辉，可转瞬即逝，“皇上已经知道了，通敌只是借口……我怕了这么多年的事，终于发生了。”
“皇上怎么可能知道，就算他知道了想处置爹，也找不到借口。通敌的罪名很快就会洗脱，到时爹就可以回来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梦珑无力地喘息着，如一尾搁浅的鱼，她已在滚滚红尘中游了太久，已太疲倦了。
轰的一声，大朵的烟花升腾绽放，五彩缤纷的盛世烟火，似直冲霄汉的凤凰，华丽的羽翼展开，星落如雨，映亮了整个京城，明灭了颜霁的目光。
“娘，我一定会救爹出来，让他在你床前寸步不离地守着，补偿这么多年的亏欠。”
今晚格外热闹，人们彻夜无眠地狂欢，皇宫方向的天际被明灯照得炫然如昼，升平的靡靡之音随风飘出，雍容了夜色。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君臣皇亲齐聚一堂，佳肴美酒，看美人缓歌曼舞。
“这么重要的日子，清裕王妃怎么没来。”皇后瞥了一眼誉彻身边空缺的位子，故作关心地问道。
“王妃身体不适无法出行，儿臣代她请罪。”誉彻微微颔首，声音淡然。
云泽不由看了看身边的乔轩羽，他前几日感染风寒，一直闭门不见她，今天终于可以出席宫中的宴会，清裕王妃却没来。是不是因为他？云泽满腹心事地低下头，这是她永远的心病。
“哦，不是有喜了吧。”皇后似笑非笑，清裕王不是说马上就要孩子么，还不是生不出来。
“没有。”誉彻吐出两个字，停顿了良久，他才补了一句，“谢皇后关心。”
皇后得意地一笑，端庄地坐直了身，继续看殿下的表演。誉皇却不知为何站了起来，众人没有料到，陆续跟着起身。
“朕乏了。”誉皇淡淡地说，迈步走下丹墀。群臣伏地跪倒恭送，眼角一抹明黄悄无声息地闪过，皇上就这样走了，走得似乎兴致寥寥，一句话也没说。
“陛下，良妃娘娘恭候侍寝。”皇上寝宫里，宫人们服侍誉皇沐浴更衣，内侍太监适时地提醒他今天该去哪里。
誉皇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一丝兴奋。这么多年，他罕纳妃嫔，除了皇后，只有贤良淑德四妃，下面的才人之流更是寥寥无几。现在他连去这些妃嫔那都提不起精神，宫里的女人再美再听话，也填不满心里的那份遗憾。
“摆驾。”誉皇叹了口气，宫里的规矩，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逾越。
“皇上。”一名宫女走了进来，在帘外站定，“清裕王妃求见。”
誉皇微微一怔，就连他身后的宫人们也不由一怔，这么晚清裕王妃来干什么？别说她是晚辈，就算是朝廷重臣，除了十万火急的事，是万万不可以打扰皇上休息的。
“让她进来。”誉皇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宫人领命走了出去。
“拜见皇上。”颜霁款款拜倒，墨色披风下一袭绛红色衫群，衬得脸色苍白，肌肤胜雪。
“清裕王已说你身体不适，你不需进宫。”誉皇摆了摆手，宫人悉数退下。他只留下一个背影，并不看向颜霁。宫中的敷衍与谎言，最好不要拆穿，不过今天他不会追究。
“臣妾今晚不是王妃。”颜霁跪直了身，垂下眼帘，她的声音很轻，但被空旷的大殿烘托得无比清晰。誉皇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凝重的沉默。
“那天陛下将臣妾错认，想必臣妾长得很像皇上过去的爱人。”颜霁咬了咬唇，这番话她准备了好久，可是还是要费尽所有力气才能启齿，“臣妾愿侍候皇上，请皇上恩准。”
“为何要如此。”誉皇的话好像从肺腑深处吐出，苍然而疲惫。
“请皇上放了颜相。”颜霁毫不犹豫，这是她所有的请求，娘亲的病已经不能再等了。
“你走。”誉皇攥紧了拳头，碧色扳指硌着发白的关节，这摆在明处的谈判和利用，是帝王不可忍受的触犯。
颜霁的心沉了下去，羞愧参杂着失望，让她几乎无力起身。她已走到绝路，清裕王就算没有与她反目成仇，也断不会援救太子阵营的人，乔轩羽在朝中没有根基，况且她和他已再没有关联，太子率军出征要半月之后，得胜归来不知要何年，到时爹的冤屈是可以洗刷，但娘亲的病拖不到那一刻了。
她放弃了廉耻尊严，卑微地跪在地上恳求皇上的临幸，还是被拒绝，她最不愿走的路如今都成了一条死路。天地苍茫，她寸步难行。
“谢皇上。”颜霁强忍着泪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誉皇冰冷的背影，失魂落魄地向门口走去。那天他醉酒的冒犯后，她以为此生再不会踏入这宫殿半步。可今天她就主动送上门来，还如此不愿离开。一旦走出去，她就什么都没了。
手触到漆木门突兀浮雕的那刻，身后脚步声忽然响起，急切，迫近，如地狱狂欢的鼓点，落在她的心上。颜霁不由笑了，眼中泛起泪花，她不知自己此刻为何还能笑得出来，可就是不由自主，走火入魔。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臂膀就将她搂住，不由分说将她翻转过来，砰地抵在门上。颜霁被撞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双唇已被封住，吸入肺腑的是龙涎香的放从与魅惑，它象征着最高的权力，此刻也代表着最不耻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