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想安静的睡一会儿，将军为什么不睡。”我淡漠地背对着他。
身后沉默了片刻，继而床榻一轻，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开门时一阵寒风吹进，我紧了紧被子，闭上眼睛。
第二天，年轻貌美的侍妾入府。接下来的一年里，誉国和翊国的战争打响，他是唯一赋闲在家的大将军，什么都没做，除了陆续纳了六个妾。
他再也没有踏入我的房间一步，用仆人们的话说，我是失宠了。最初时这让我有些落寞，这落寞又让我深感羞耻。后来我习惯了平静的生活，自得其乐，虽然那些嚣张的侍妾会时不时来挑衅我这个昨日黄花，尤其一个叫沐小茹的，头脑简单又不可一世。不过她们在这个“冷宫”讨不到胜利的快感，渐渐地我就被府里的人遗忘了。
不过这天，这个沐小茹不知为何，又想起我来了，“呦，姐姐好久没出过这院子了。”她怀里抱着一条白色的小狗，是袁弘名送给她的玩物，“我出来遛狗，顺便来这瞧瞧。”
我安静地坐在窗边，让她一个人聒噪便是。沐小茹逗弄着小狗，睁着大眼睛打量着简陋的房间，兀自感叹着。忽然小狗从她怀中窜到地上，一溜烟跑了出去。
“哎呀，我的小宝贝！”她一跺脚，看着旁边侍候的两个丫鬟，“愣什么，快去抓啊，要是丢了我让将军要你们的命！”
丫鬟们忙出去追狗，沐小茹嚷了几句，就不再大呼小叫，快步走到我身边，“小浮姐姐。”
我怔了怔，她的语气与平时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袁弘名秘密召集绥安大营，准备和京畿旧部里应外合，起兵造反。”沐小茹脸上的慵懒媚态退得一干二净，警觉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皇后娘娘，侯指挥使明天就到滨州征粮，机不可失。”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研究着她的神色，表面却无动于衷，这是不是袁弘名的试探，看我会怎样传递消息，有没有同伙。
沐小茹看着我，脸上掠过一丝凄然笑意，“天上的星星亮晶晶，阿妹唱歌阿哥听，水中的莲花开两朵，莲下的鱼儿成双行。”
我猛地站起身，这是小姐小时候哼的曲子，这世上除了我和小姐，就只有乔轩羽知道了。
“告诉主人，沐小茹忠心耿耿。”她静默了片刻收敛情绪，转身走了出去，“你们这群废物，怎么连个狗都抓不住！”
我看着她夸张婀娜的背影，小姐对于袁弘名，是不容一点闪失。
当晚府里的仆人们窃窃议论，那个沐小茹行刺将军不成，已被就地正法了，连同那只狗也难逃厄运。
原来她早就下定了犯险的决心，只怕自己失败消息传递不出去，才将一切告诉了我。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猴儿，又必须不能引起袁弘名的猜忌，否则猴儿连滨州都出不了。
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袁弘名照常去了府衙，不过是全副铠甲。我坐在台前梳妆，好久没有照镜子了，我的脸色竟然如此苍白可怖。
走出府门，外面已是另一个世界，巡城的士兵不时列队走过，征来的壮丁们在登记的官员面前排队，百姓们拉着粮草陆续地出城去缴粮。我裹紧了披风，随着人流出了城去，这一去一回要几个时辰，袁弘名一定会发现，然而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姐姐。”猴儿将我领到密室，沉吟了片刻才关切道，“他怎么让你瘦成这样。”
我走进去，看他锦袍玉带加身，个子长高了不少，身板也健壮起来，原来那个小叫花子变成大权在握的运量指挥使，不再是顽皮的猴儿，皇上赐他名信。他是成功的，我却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小浮。
“袁弘名集结了绥安大营，心怀不轨。”我垂下眼帘，心里的大石放下了。
侯信怔了一下，谁也不会想到袁弘名会在战争正酣时造反，他看了看我，“你怎么办？”
“我回去了。”我淡淡地告辞，不能久留。
“不行。”他上前一步捉住了我的手臂，下意识一松，旋即又抓紧，“他发现你来通风报信，会杀了你的。”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已经走了。”我无所谓地笑笑，杀了我就是他的恩赐了。只要侯信能把消息送到京城，我死而无憾。
他依然抓着我，不愿放手。我心里一阵温暖，在恒州患难与共，为我带来了这样宝贵的亲人，“放了我吧。”
“不可以。”侯信一字一句地再次说道，他定定地看着我，好像天崩地裂也不会放手。我在他眼中看到某种夺目的光彩，让我心虚得不敢直视，躲闪着转过头去。
“我早就是个废人了，活着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我想要抽出手，他却受惊了一般，暴躁地一把将我揽在怀里。
泪水流了下来，好像濒死的人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却又无比清楚地知道那只是幻觉，“别这样……”我想要脱身，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有一股蛮横无理的力气。
外面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密室里能感到隐隐的震动，“将军，夫人真的没有来过。”侯信的侍从故意高声说道，袁弘名来得真快。
“把门打开。”他在密室外面站定，声音寒冷得如东风刮过。
侯信的手臂紧了紧，放开我就向门口走去，“哪也别去，他带不走你。”
“别走！”我叫了一声，门里门外的呼吸皆是一震，是的，我是故意的，我想要让外面的人听见，“别走……”我快步上前抱住了他，伸手去扯他的腰带，抬起头去寻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