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默默地笑了,泪水却成串滚落。誉彻略有些粗糙的手划过她的面颊,擦去了她的泪痕。颜霁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不由伸手环上他的腰。誉彻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颜霁若有所动抬眸。
黑暗让她变成了盲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这世界只剩下心跳和呼吸。下一刻他柔嫩的唇覆了下来,颜霁闭上眼,天地都为之倾转。
朦胧混沌中,一切界限都不再清晰。颜霁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怀抱里,手臂攀上他的脖子,主动地回应着,心中盛满了痛,她需要一次肆无忌惮不计后果的发泄。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交结。
她没想过亲吻可以如此直接而炙热,就像荒原上大火燎过,势必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他是那么陌生,甚至面目模糊,又那么熟悉,掌握着她的所有感受。
马车戛然而止,车帘外透进隐隐灯光,王府的仆人们出来迎候,“王爷,王妃。”
颜霁只觉腰间的手蓦地一松,一下子坠入现实。她气喘吁吁地睁开眼,誉彻闪烁的眸光近在咫尺,还有他紧皱的眉头。颜霁从没见过他此刻的神色,迷茫,疑惑,甚至夹杂着慌乱。
不知为何,她不安地移开了目光,那感觉好像偷窥被当场抓获。
“王爷?”外面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提醒着,里面的人莫不是太倦了,睡着了。
誉彻放开颜霁,向后靠在车厢里,看向她的目光中,慵懒中带着几许的颓废,“听说辛九娘给王妃一个盒子?”
颜霁忙敛衣正色,“臣妾不敢瞒王爷。”她咬了咬唇,“那盒子是长公主的罪证。”
“你可愿把它交给本王。”誉彻淡淡地问道,好像那木匣里锁的只是普通物件,而非更改朝局的秘密。
“如果王爷能帮臣妾报仇。”颜霁抬起头,柔弱却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量。
誉彻侧目漫不经心地看了她片刻,最后向她递出了手。颜霁嘴角一翘,伸手握住。清裕王,这次终于把他变成了同盟。
深夜,誉彻披衣站在书房,抱臂看着桌上小小的木匣,沉静的眸中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漩涡。
秦云康在灯下仔细核对着地契,放下最后一张,“是真的。”他抬起头,似乎不太确定,“真的要借此扳倒长公主?”
“这不是最好的机会么?”誉彻薄唇吐出几个字,长公主是颜相的势力根基,颜相又是太子的人,要想撼动太子,先要从关联最远的长公主下手。
“事有蹊跷。”秦云康摇了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派人去找王妃的生母,一路追寻到容州,却受到了暗中阻拦。”灯火在他眸中跳动,他好像看到了千里之外激烈的厮杀,“对方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毫不畏死。甚至,甚至好像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以逸待劳。”
“关于王妃生母的事,王爷曾试探过她,而后我们派的人便一路受到拦截,看来……”秦云康思索了一下,“看来王妃还是维护颜相的。这地契恐怕有诈,万一这是颜相的圈套,让王爷到皇上面前参奏长公主不成,再反咬一口说王爷诬陷……”
“王妃与辛九娘的关系,我并不怀疑。辛九死了,她现在是一心报仇。”誉彻负手踱到窗前,明月光辉洒落院中。
秦云康不由笑了,折扇一展,“看来王爷也有一关迈不过,在下还是劝王爷此事不可大意。”不知王妃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然改了誉彻多疑的心病。
“这次长公主一定要倒。既然你不放心,就让别人去参。”誉彻一转身,运筹帷幄。
“莫不是……”秦云康搜索着脑海,眉头骤然舒展,“颜相!”
初夏的阳光总是格外明朗。正午时分,鸟儿躲在檐下,花儿合上了花苞,避开着逐渐升温的季节。
颜霁坐在房中,拨弄着琴弦,她一袭白色纱衣,散着长发,未施粉黛。小浮担忧地望了阿寂一眼,小姐已经几日没有踏出房门了,不知在等什么。
门帘一挑,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入,纵使在炙热的夏天,也给人一阵寒凉的感觉,“王妃准备一下,随本王进宫赴宴。”
“王爷亲自来,只为此事?”颜霁琴声一顿,几日不见,她有些消瘦了。誉彻微微一笑,“究竟什么事,要王妃亲自去才知道。”
每年夏天,宫里的上苑是最热闹的,因为这里的荷花最多最美。今早荷花终于绽放,亭亭玉立粉雕玉砌,皇上大悦,召家人同赏。
“出征翊国的将士就要归来,楚儿准备得如何?”皇后适时地提起,皇上想起大捷,脸上更多了一丝笑意。
“请父皇母后放心。”誉楚谦和地颔首,并不过多炫耀。
“父皇!”不远处云泽站在小舟上,一身渔娘打扮,向这边招手。几个太监整齐划一地给她划着船,宫女给她撑着伞。颜霁嘴角一撇,画虎不成反类犬。她转开头去,却碰上了誉彻戏谑的目光,颜霁不由手一抖,好像被抓到做什么坏事。
“云泽越来越淘气。”贤妃温柔的眸子如江南烟雨,“晴儿不知比她懂事多少。”
“妹妹恨不得把晴儿立刻收为家人。”皇后接道,贤妃掩口一笑,“可惜云泽是个女孩,臣妾倒愿沾皇后的光呢。”
寻常的玩笑,在皇宫里却永远无法寻常。颜霁心里一沉,皇后想撮合太子和颜晴?誉楚不安地盯着母后,生怕从她口里再说出什么。颜晴脸上漫上惊恐,以目光向誉彻求救。颜霁瞄了身旁的誉彻一眼,他却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云泽,好像根本没注意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