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大地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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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春暖72

转眼,又到了收获的季节,这是联产承包后的第二个秋天。实行联产承包,从春播到秋收农民的热情始终高涨,他们像守望着待嫁的闺女,用一种大功告成心满意足的目光打量着日渐成熟的庄稼。两年来,人们的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畅快,那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结出了丰硕的果实,金灿灿地拥挤在充满希望的田野里,闪耀着令人喜悦的光芒。

成熟的季节风光无限,责任田里硕果累累。耿玉霖像是年轻了十岁,如同年轻小伙子一样精力充沛,总是起早贪黑的在地里忙碌着,即使没什么活计他也不愿意在家里待着,扛着锄头站在地头上不愿离开。

耿子建还是懒怠干地里的农活,更讨厌牲畜的口臭味儿和汗膻味儿,他总能从它们的口臭中联想到肺结核病人,只要拿起农具家什就好像失去生存的勇气,每当这时,耿玉霖愉快的心情就会受到影响,忍不住要在心里骂,有时也骂出声。

儿子愈来愈显示出跟他年轻时不同的性体了,好像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对土地不那么有感情。耿玉霖搞不明白,这小子不要土地,他要把根扎在哪?

其实,耿子建并不是对土地没感情。承包到户以后的变化他都真切地看在眼里,而且有着切肤的深刻感受,他只是不愿意一辈子像父亲那样总觉得有的是时间,却又在有限的时间里重复着最简单的劳动——早上起来,就在等待天黑,春天刚刚播种,就开始盼望着秋天的收获。

日子依旧毫无色彩,这令耿子建愈来愈觉得生活没有滋味,他的生活就像牛车陷进泥坑或是坞死了车轮,或是颠断了车轴而停滞不前,经过一番折腾,或是换上一根新车轴,才又在辙印深凹的土路上缓慢地滚动起来……

明天就正式开镰了,耿玉霖将几把生了锈的镰刀从仓房里搬出来,“哗啦”扔到地上,手握一块长条磨石,坐在仓房的门槛上,“嚓啦”“嚓啦”地打磨起来——也许,这就是他的开镰仪式。

黄昏中,人们饮马、圈鸡、喂猪,鸡鸣犬吠中显示着田园生活独有的恬静。季广兰见子建和乞月儿从地里回来,把烧剩下的柴火从灶膛中撤出来,插进猪食缸里沏灭张罗开饭。

耿玉霖告诫家人:“想着点儿,别忘了听天气预报。”乞月儿在外屋说:“听了,中到大雨,后天。”

天气预报准确性一般,通常是报雨不见水,报晴不见日。子建对此不以为然:“天气预报,胡说八道。明个儿,我想去趟公社,打听一下验兵的事儿。”

耿玉霖没出声,季广兰说:“你也不看看都啥节骨眼儿了,咋还上公社呢?你三姐和四姐出民工修河去了不在家,只能你们爷仨收地,得抢在坏天之前把庄稼收回来,不然可就全都糟践了。”子建说:“我跟面瓜定好了,让他明个儿帮咱家干一天,等我回来再帮他们家。”

耿玉霖一蹾筷子,说:“一天到晚东扯葫芦西扯瓢,竟整些没用的,老不把日子当日子过,真把粮食糟践了,我看你吃啥。”子建抬杠说:“我不知道啥有用!”爷俩愈说声愈高,子建说:“就知道成年到辈的摆弄那几垄破地,翻来复去的能弄出啥名堂?我不愿意就这样等着老死!”耿玉霖急了,质问道:“你说能弄出啥名堂?我只知道缸里有粮,心里不慌。你瞅瞅,这十里八村哪个像你,整天着三不着两的像个二流子……没有这几垄破地,你喝西北风去?”子建有些泄气,说:“我咋成了二流子啦?地里的活儿哪样我少出力了?我干够了,我不想一辈子都像磨道上的驴,我想换个活法儿,这有啥不好?我偏不信,那咋生在农村就偏的种一辈子地吗?”

耿玉霖和儿子锵锵得有些生气,“当啷”扔掉饭碗,赌气不吃了。他站起身打了一个响嗝,气狠狠地说:“睡觉!明早早点儿吃饭。吃了饭,都给我去割地!”

一半儿人赌着气吃完这顿饭,其他人都上炕歇着了,只有乞月儿没上炕,她想洗洗身子,等都躺下了她才打了盆水在外屋摸黑儿悄悄地擦起来。她把身子涂满香皂,仔细地揉搓着,****的感觉有些异样,令她的手指停在那里好久没舍得挪开。一段时间以来,她已经有好几次这样的感觉了,现在她又一次感到浑身躁热难耐。冲洗干净身子,她把水泼进园子里,摸着黑儿轻轻走进里屋。黑暗之中,子建的鼻息轻微而均匀,乞月儿站在子建头直上,竟鬼使神差般紧紧捂住狂跳不止的胸膛浑身颤抖起来。不知站了多久,乞月儿才很不情愿地爬上自己的炕头。平躺在炕上微闭双眼,听着秋虫的鸣叫,双腿伸直感到一种难言的惆怅。随手拉过毯子盖在身上,双手在毯子底下抚摸着自己光滑、柔软的腹部,最后停在饱满而结实的乳房上。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是一种特别惬意、特别舒服、特别想延续下去的瘙痒和心慌。她的眼前出现了子建忧郁、迟疑的眼神。听着对面炕上子建平稳的呼吸,她的手向下移去,触到了令她感到阵阵战栗的部位,异样的感觉在加剧,她咬着毯子强忍住呻吟。伴随着一阵痉挛似的抽搐,她那绷紧的身体松弛了下来,战栗的余波遍布全身。慌乱没有了,战栗没有了,接踵而来的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舒服和疲惫,浑身冒出一层微汗……

太阳刚一冒头儿,就像闹着玩儿似的盯住了耿子建,而且愈盯愈近,近得似乎要让他驮着。他直起腰,回望着被撂倒的一大片庄稼,手中的镰刀重得快要拎不动了,白亮亮的太阳晒得他脑子像个蜂巢一样“嗡嗡”作响,手背手腕胳膊被庄稼叶子拉出的一道一道的血痕,被汗水浸得火烧火燎的疼。

季广兰把午饭送到了地头,子建扔下镰刀,一口气灌下半桶凉水,饭也不吃刀也不磨,找了个土坎儿靠着闭上眼睛生闷气。乞月儿把草帽递给他,说:“挡上点儿脸。”

子建并不领情,赌气地说:“晒死拉倒,省着活受罪!”他真恨不能飞起一脚,把当空的太阳当球踢下来。一只瞎虻不失时机地落在他腮帮子上,他把半张脸鼓面儿似的紧绷,另半张脸却豆腐皮似地褶笑,等到有了痛感抽冷子就是一巴掌,将掌心在腮帮子上狠狠搓个来回,发现那一巴掌并没拍着那只瞎虻,他恼怒地骂道:“狗东西,算你命大!”耿玉霖扭过头来,凶巴巴地盯住儿子,子建赶紧闭上嘴巴。那只瞎虻吃顺嘴儿了,不大工夫又溜达回来,幸福地趴在子建的脖子上。他已经懒怠继续与它为敌,既然狗东西不是找死而只是为了找口食吃,也就没有再拍死它的必要了,赶跑算了……

第三天午后,太阳在云海里挣扎着,耿玉霖红着眼睛,不停地催促着子建。子建也顾不上生气了,担心这场大雨会抢在他们前头。瞎虻咬就咬,太阳晒就晒吧,一直忙到深夜才把粮食运回家码成垛,雨果然下起来了。两个年轻人,躺在炕上像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