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大地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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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残局19 (2)

乌士儒正在卧室洗脸,小伙计破门而入把他吓一跳。看见小伙计惊慌失措的样子,不满地说:“整天毛愣三光的,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稳当点儿。”小伙计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地说:“掌……掌柜的,不好啦!”乌士儒也觉不妙,惊问道:“果真又出事啦?”不等小伙计回话,已夺门朝客房奔去。

白墴声听见门响揉揉眼睛坐起来,看见乌士儒和伙计差点被门框挤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吴氏见主仆二人神情慌张,扶着墙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乌士儒神情紧张:“大人孩子都没事儿吧?”白吴氏并没有回答乌士儒的问话,捧着两块红彤彤沉甸甸的物什,说:“乌掌柜,您看看这是啥。”

“这是啥?”乌士儒仔细端详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这好像就是人们常说的狗头金。”白吴氏说:“狗头金?这就是狗头金?”

乌士儒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喃喃自语道:“……莫非就是这两个东西在作怪?”小伙计伸着脖子,更是满脸疑惑。

白吴氏把狗头金捧给乌士儒:“我把它物归原主。”乌士儒刚伸手要接,又突然把手缩回来:“等等,等等,先别说物归原主的话,这事咱们待会儿再说。”白吴氏不解地问:“这是在你们家挖出来的,咋还等会再说呢?”

乌士儒说:“弟妹呀,你是不知道啊!说实话吧,我们这些人都镇不住它。这半年,货栈叫它给闹的人心惶惶鸡犬不宁,就差搬家了……八成是等你们来呢……看来,你们白家才是它的主人啊!”乌士儒这番话,说得白吴氏更是坠入了云雾里。

二掌柜陪着吕先生和他的助手推门进来了。二掌柜替吕先生推开门,毕恭毕敬地礼让道:“天头冷,先生您快屋里请,屋里暖和。”又对乌士儒说:“掌柜的,吕先生来了。”

乌士儒看见吕先生,顾不上寒暄,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吕先生您来的正好,快来见识见识吧。”吕先生走到近前,也吃惊不小,忙戴上拉丝眼镜仔细端详。看了半晌,才试探着问:“狗头金?这是狗头金?!”这两块狗头金一块酷似一对母子猴,“母猴”席地而坐,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猴”;另一块则像是一只悄然爬行的乌龟,****前伸高昂。

乌士儒说:“是呀!我也是头回见到过!”吕先生说:“这可是宝贝中的宝贝啊,也是福气的征兆,今儿个我算是开了眼界啦!”

二掌柜领着两个伙计收拾屋地平整地面,听吕先生这么说长舒了一口气,接话道:“还福气呢,这半年差点把货栈给整黄铺了。”白吴氏疑惑地给老儿子继臣穿着衣服,小伙计把食盒放在炕上,拿出饭菜摆在炕桌上,吕先生的助手从皮包里拿出刮痧板、香油瓶、火罐等器具。

吕先生坐在炕沿上,说:“从屋地底下能挖出狗头金来,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异事!”随即,镇定下来说:“……来,叫病人趴着,把布衫脱了。”

小伙计和白吴氏帮白有功翻过身趴在炕上,撩起衣服露出脊背。吕先生说:“毒邪由皮毛而入,就可以阻塞人体的脉络,阻塞气血,使气血流通不畅;毒邪由口鼻吸入,就阻塞络脉,使络脉的气血不通。”

吕先生的助手在给白有功刮痧,其他人围观。乌士儒说:“看病人的气色,可照昨天好看多了。”

吕先生说:“毒邪越深,郁积的越厉害,发病就越剧烈,急如燎原之势,须采取急救措施,必须用刮痧放血的办法。昨天我已经给他放了血,今儿个略微调理调理就不大要紧啦!”乌士儒说:“是呀,我都看见了,火罐里都是黢黑的血,一块一块的,看得我心里咯噔咯噔的。”

吕先生接过刮痧板,亲手为白有功刮痧:“这种刮痧疗法,明朝以前就有了。用犀牛角制成的刮痧板,软硬适度。在表皮经络穴位上刮治,刮到皮下出血,凝结成像米粒儿样的红点为止。”

白有功后背呈现出一道道规则的紫黑色血痕。吕先生停下来,说:“差不离了,盖上被,叫病人发发汗。一定得让他把汗出透了!照现在的样子看,用不了三天五日就能下地了。”伙计端来水盆、手巾,吕先生和他的助手洗手告辞。

来到院外,乌士儒托着两枚铜元:“这是给您二位的往诊费,可千万别嫌少啊!”吕先生推辞道:“往诊费就免啦,你快收起来吧!”乌士儒说:“这怎么好免了呢?你也是靠这个吃饭的呀。”吕先生说:“你别忘了,我的祖籍也是山东家的啊!士儒兄的这份善心,令吕某深感敬佩!关里家灾荒不断,看见老乡亲拖儿带女流落到关外,吕某已是痛心不已。能尽此悬壶之能也是应该应分的,还好谈什么往诊费不往诊费的。”说罢,吕先生拱手告辞。

乌士儒返回来,见白吴氏侧身坐在炕沿上,正俯身注视着昏昏沉沉的白有功,眼泪直在眼窝里打转,便劝慰道:“弟妹,你也不必太难过了。吕先生刚才不是说了么,有功兄弟的病不要紧,再将养个三日五日就能下地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到那个时候,漫天的乌云不就都散了吗!”见白吴氏依旧含泪,面带苦笑便问道:“在关外有亲戚要扑奔吗?”白吴氏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掌柜的大恩大德,不管今世还是来生,俺白家当牛做马、结环衔草也要报答!”乌士儒说:“弟妹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撵你们走的意思。”

白吴氏又把狗头金捧给乌士儒:“这是两件宝贝,您快收起来吧!”乌士儒说:“先别说啥宝贝不宝贝的。这半年来,这屋子一到半夜就老有动静儿。要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敢叫你们住到这屋来,这也是歪打正着了。看来,这就是你们老白家的财运啊!”

本来吉顺货栈一直挺太平,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自打夏天开始这几间客房只要住人就总是有动静儿。有几回安置外省来的客商过夜,不是睡到半夜被吵醒,就是睡到第二天早上都跑地下躺着去了……上秋的时候,先是请来阴阳先生后又请来北山大庙的和尚,也都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被逼无奈,乌士儒只好把三清宫的长白真人请来做了三天法事,画了几道符把那院子封了……

白吴氏愈发疑惑:“掌柜的说这话,俺还是不明白呢?”乌士儒说:“是呀!早先我也始终弄不明白。现在,我好像有点整明白了……”白吴氏依旧十分固执,态度坚决:“这飞来的横财,俺说什么也不能要!”

乌士儒说:“咱俩也别你推我让的了。不如这样,等过些日子白大兄弟的病见好了,我让人套车送你们回东荒地,让他到家里再慢慢将养。这两块狗头金你先暂时保管着,等回到家里,看我们家老太爷咋处置,咱听他的,你看行不行?佛家说,五百年前结缘来。天底下这么多人,老天爷怎么就偏偏我乌士儒遇上你们啦——这是缘分啊!”

据说,这些都是早年间发生的事情,白家后来相中了东荒的风水,兴旺的日子过着,一丝不苟地传承着“积德行善,清白传家”的家规祖训,本着积德行善和忠厚仁义为人处世、起家立业,一代出一个白善人,轮到了四爷当家,依旧承袭着善人的美誉。四爷白继业从父亲白墴声手中接过象征着执掌白家命脉的那一大串形状各异的钥匙起,就注定了要为白家的兴衰付出一生的心血。

在四爷尚未当家之前,白墴声的身体就已经不顶硬了,从得病到去世,苦苦折腾了好几年,还不到五十岁便下世了。

白墴声病故那年,白家正经营大豆出口贸易,由于中东铁路工人闹罢工,铁路运输陷于瘫痪,当时国际市场大豆价格暴跌,加之“羌帖”停止流通,这一连串打击令白家损失惨重,买卖铺号不赚钱反倒要许多贴补。从前的白家铺号不管买卖怎么差,决不因生意亏损而裁撤雇员,这是白家的店规,可这次实在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