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姜晓寒惊慌，下意识地就想要收回自己的袖子，却是半分都无法从冷希阳的手中抽出。
冷希阳按住姜晓寒的肩膀，让她坐在病床边沿上，后者坐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重新站起来，又被他一把按回床上。
回头取起毛巾，冷希阳把毛巾像刚才一样盖在她头上，用单手就开始站在姜晓寒面前替她擦头发，虽然动作笨拙，但却明显比她本人对待自己时要温柔得多。
“你就是不能乖乖擦干头发，照顾好自己!头发不擦干就想到处跑，等一下生病了怎么办?你再多住几次院，我看你就可以当选今年入院次数最多的艺人了!”冷希阳细心地把姜晓寒束发的橡皮筋取下，慢慢开始替她擦干头发。
姜晓寒被寛大的白毛巾挡住了视线，甚么都看不到，本来伸手想自己擦，却被冷希阳一句“你太粗心了”，挡掉了自己的手，最后只能低头不语任由冷希阳替她擦头发。
从毛巾的缝隙里，她可以一眼看见冷希阳朝着自己站的双脚，自己的白色球鞋和他的黑色帆布鞋离得颇近，两双鞋的距离就像平日里最为拥挤的上班时段地铁一般，两个陌生人因为人满为患的周遭被迫贴得一起，以至于快要互相踩到对方的前一秒。
房间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姜晓寒就那样看着地上的两双鞋看得出了神。
一会儿后，姜晓寒抿着唇，偷着尝试动了动自己的脚，让自己的白色运动鞋能离那双黑色帆布鞋更近一些，很轻很轻，慢慢一点一点挪过去…
直到自己的鞋尖轻轻擦着帆布鞋的边缘时，姜晓寒浅浅一笑，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孩子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
虽然她做的事无聊又没有意义，但心底最深处还是为了这久违的孩子气举动有些小雀跃。彷佛是在上学时期极简单的放学路上，因为偶然抬头发现天空难得显现的净蓝色，为着那一望无际的美丽模样而莫名就觉得心情愉悦起来。
冷希阳的工作还在继续，姜晓寒百无聊懒地轻声打了个呵欠，开始仔细审视起自己脚上崭新的白色球鞋，本来是前不久才买的新鞋，但因为刚才的大雨，让鞋子沾染了几滴泥泞，灰黑色的痕迹在白鞋上很是抢眼。
姜晓寒忍不住蹙起了眉，觉得有些麻烦，她向来私下只穿黑色的鞋子，除非工作需要，否则家里的鞋柜里净是清一色的黑，李湘为了这件事吐槽她几十次，她一向置若罔闻。
自从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后，李湘带她去买了几次鞋，几乎每一次，在挑选完自己惯穿的黑色鞋子后，她都会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双自己甚少会穿的白色球鞋，放到柜台上结账。
这样一来二去，原本一片纯黑的鞋柜也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抺不同的色彩，看上去很是耀眼，而李湘则是为她突然的转变感到惊讶。
虽然买是买了些不同颜色的，但她每次打开鞋柜还是下意识就去取黑色的鞋子，今天还是因为李湘问了她一句，为甚么这些鞋子买了又不穿，她才突然改变了心思，拿出了一双白色的球鞋换上出门。
果然，还是黑色方便一些。
只是…
在姜晓寒刚当上经纪人差不多两、三个月后的一天，某次姜晓寒在去给单独练习的冷希阳送饭时，后者眼尖地发现她的鞋子破了个小洞，便趁着吃完饭的空档拉着她去了公司附近的鞋店，让她再买一双新的，否则下雨的时候水灌进鞋里，她要难受一整天。
而且告诉她，她一个无蹈专业的，怎么可以对鞋子这么不上心，如果脚穿坏了会影响到她以后跳舞的。她被唠叨得没办法，只能挑了一双球鞋，伸手就想要叫店员替她拿来试试。
“欸!”才刚举起的手被冷希阳瞬间拦下，她不解地望向对方，手上的鞋却在这个空档被他放回到了鞋架上。
“怎么了?不是你让我买鞋的吗?”
“是我让你买鞋的，但可以不要再买黑色的了吗?”冷希阳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黑色球鞋，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你的鞋子就像从来没有换过一样，每天都是乌漆漆的，你就不能换个颜色?”
“黑色方便啊!又很耐脏，可以穿很久!”姜晓寒底气十足，反驳回去的话也是很有道理。
“耐脏又方便当然好，但你也可以买些其他颜色的啊!脏了洗一下，或者穿破了换一双就好，又没有人叫你一年只能穿着一双鞋过日子，穿得不是很久又怎么样呢?穿好看一点，自己心情都好一点，不好吗?”冷希阳一边笑着解释，一边打量着鞋架上琳琅满目的鞋子，很快取下了其中的一双。
姜晓寒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双白色的球鞋，上面有些零星的浅蓝色浅线，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整个设计很是柔和。
店员刚招呼完一个客人，回过头见他们拿起了这双鞋，马上就迎了过来，“两位先生真是好眼光，这双是这星期刚到的新款，非常受欢迎，卖得非常快，男女都能穿，码数已经剩得不多了，我们公司正要再入货呢!”
“试试这双吧!”冷希阳让店员从仓库里拿双新的。
“全白的鞋…”姜晓寒皱起了眉，本来想拒绝，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店员的热情，硬是被套上了两只鞋。
站在镜子前，姜晓寒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脚上陌生的颜色让她不是很满意。
冷希阳看出她的不适，走了过来，端详了她一眼，笑着称赞:“很漂亮啊!很适合你!”
“有吗?”
“你好?”恰好此时有个客人进了店里，店员赶紧跑开忙着招呼去了。
冷希阳目睹店员离开后，轻轻靠在她耳畔说了一句:“女生不要老是穿黑色的鞋子，看上去太硬邦邦了，偶尔可以换些颜色来穿，像白色就很不错，你穿着很适合啊!穿上之后显得温柔了许多，也漂亮了!”
姜晓寒低着头又看了脚上的新鞋许久，无心地抬头看了冷希阳一眼，虽然他戴着口罩，但黑色帽沿下露出的眼睛，却朝她弯成了极好看的月牙形状。在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像慢了几拍，心底似乎漾起了些许不知名的异样，不自觉的也跟着呆呆笑了起来。
那次的鞋子，是冷希阳替她结的帐，说是当谢谢她那段时间的照顾。在那之后，她几乎没有再买过黑色的鞋，每次去鞋店，脑袋里总是会第一时间浮现冷希阳的话，那温柔在她耳边响起的男声，让她总像是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就错开每一对黑色的鞋子。
哪怕她心底清楚，这个颜色仍然是自己最习惯的色调，却愿意为了某个人的一句称赞，竟然开始傻傻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眼中最漂亮的那般模样。
姜晓寒苦笑，每次在她以为自己可以忘掉冷希阳和那段往事的时候，过往的每件事就像无处不在一般，提醒着她他对自己曾是怎样重要的存在，如同伴随她的呼吸，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