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种种的委屈与怨恨,印雪逐渐进入梦乡。她这一觉睡的很沉,日上三竿才方起身。而身上不知何时被人盖了一床红色印花被,暖洋洋的。想必是朱棣派来照顾她的人盖的吧。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昨晚对我的伤害吗?真是太天真了!
印雪起身坐到镜前,冷冷的笑着。镜中的自己眼睛浮肿,实在难以见人。糟糕……这样子怎么出门呢?
印雪思索片刻,冲门外喊道:“来人,把水心给我叫来!让她带着脂粉过来为我梳妆打扮!”
一个丫头应声而来,见印雪浑身狼狈却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就退了出去。朱棣的丫头果真是训练有素,水心与她相比就真是……
水心欢天喜地的推开房门,却在看见印雪的一瞬间失声惊叫了起来:“娘娘,您的脸……”
印雪摸摸脸上的淤痕,淡淡的说:“王爷打的。”
水心不敢多言,忙帮她梳妆打扮了起来。换上新的衣衫,梳了新的发髻,可印雪的心情还是愤恨难平。就在水心要给她抹上玫瑰胭脂遮盖指印的的时候,印雪一把将胭脂扫在地上,恨恨的说:“不行,我不能这么便宜了朱棣!我真是后悔,昨晚被他打了以后怎么就晕了呢?我该也把他打一顿的!”
水心慌忙跪下:“娘娘,水心知道您委屈,您把火撒水心身上,要打要骂都随您,只求您千万不要去惹王爷,成吗?”
印雪心有不甘的吼道:“可是他打我!他朱棣居然打我!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算帐,让所有人知道他欺负女人!”
印雪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屋外的婢女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印雪。水心也不敢多言,忐忑不安的跟在她身后。
印雪冲到朱棣书房,抓起他桌上的毛笔就开始写起字来。写好后她啪的把纸扔到他面前,说道:“这封休书你签了吧。”
朱棣展开一看,只见白纸上清楚写着“燕王朱棣打女人,特休之”这几个大字。朱棣突然大笑了起来,一把把印雪拥入怀中,温柔的说:“印雪,你还是那么淘气。昨天本王弄疼你了,你就记恨那么久?”
印雪想推开他,却被搂的紧紧的:“朱棣,你脑子烧坏了?昨天打我的事你都忘了?你不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朱棣轻轻吻上了印雪的嘴唇:“好了,别生气了。本王都给你陪不是了,你还想怎样?侄儿,拙荆性子泼辣,真让你见笑了。”
什么?书房里还有别人?印雪回过头去,却看见允文那写满哀伤的脸。
允文怎么会在这儿?她的脑子一下子乱了起来,只知道呆呆的望着他。
一年不见,允文又长高了,男孩的青涩也逐渐退去,但眼睛仍纯净如水。他看印雪的眼神有惊异,有喜悦,还有深深的悲伤。
朱棣看了他们一眼,对着允文淡淡一笑。允文如梦初醒,忙走上前来行礼:“允文请四婶安。”
印雪慌乱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朱棣加重了手臂上的力道,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他的怀抱。朱棣笑着对允文说道:“想必允文见到那么貌美的四婶一时有些失神吧。印雪,你说是不是?”
印雪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得沉默不语。
允文悲哀的看了她一眼,忙正色道:“四叔,您好像对我和四婶有些误会。”
朱棣笑道:“允文,你为何与四叔说如此见外的话?你是本王的亲侄儿,也是印雪的亲侄儿,大家都是一家人。印雪,你以前冲撞了允文还不知道,所幸允文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如今本王亲自介绍你认识允文,你还不快向太孙殿下陪个不是?”
印雪脑中一片空白,只得缓缓跪下:“印雪无知,冲撞了太孙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允文忙起身把她扶起。他的手触碰到了印雪的手,却在接触的一瞬间电击般的收回。印雪含泪看着允文:“多谢太孙殿下。”允文一时之间失了神,只知呆呆的望着她。
朱棣微微一笑:“印雪,太孙殿下都原谅你了,你还不回屋?”
印雪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行尸走肉般的朝门口走去。眼前突然一黑,她只听到水心的惊呼声,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朱棣正默默的坐到自己枕边。印雪闭上双眼,不想见到这个令人如此厌恶的男人。短短两天时间,她的心情已由天堂坠到了地狱。
朱棣捋了捋散落在印雪额间的一缕发丝,轻轻说:“印雪,你不要恨我。我知道允文对你有情,可你是我燕王朱棣的妻子。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对你彻底绝情。”
印雪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朱棣长叹一声:“印雪,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你的问题,我的脾气就变得会如此暴躁。你知不知道,允文看你的眼神有多无礼?可我必须做允文最慈爱的长辈,我必须对他笑脸相迎。我的心也很疼!”朱棣的拳重重的砸在床沿,木头窸窸窣窣的飞散了出来。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砸落到地板上,声音触目惊心。
“印雪,我是真的爱你,在你之前我从没有爱过任何女人!她们在我手中,只是棋子;而你,是我的开心果,是我生活的希望。我是多么喜爱你的笑容,可为什么你对着玄剑,对着青莲,甚至对着允文,都能那么开心的笑着,唯独看见我就把自己埋的那么深呢?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朱允文?”
望着朱棣那几近失控的脸,印雪悠悠的说:“朱棣,你比他们都强,你比他们都聪明。可是,我怕的就是你的‘强大’和‘聪明’。和你在一起,我如履薄冰。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怒,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舍弃我,我不知道你口中的言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机。与你相比,允文单纯的多,纯净的像孩子一样。朱棣,爱并不是掠夺与占有,而是对心爱之人的疼惜之情,不是吗?”
“印雪,难道我不疼惜你吗?你离家出走我亲自去找你;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情愿被劫持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我为你造‘映雪阁’,我为你把淑妃关入偏殿,甚至你不愿意侍寝我也没有强迫你!我是那么的宠溺你,甚至允许你直呼我的姓名。印雪,难道这些都不是爱吗?”
“朱棣,我知道你爱我,我承认我也曾为你动过情。但你对我的束缚,快让我不能呼吸了。我文印雪不是笼中的小鸟,我要的是自由的飞翔。”
朱棣冷笑道:“原来爱妃要的是‘自由’。那本王应该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才是。允文从小得到父皇的宠爱,得到文武百官的称赞,本王与他相比,自然不入爱妃的法眼。可是,爱妃你记住,你永远是本王一人的,谁都别想抢走。淑妃已经反思过了,现在轮到爱妃去偏殿好好反思下自己的言行。从今天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就呆在那不许出门!”
朱棣离开之前,背对着她艰难的说:“印雪,等你想通后……我等你回来。”
第二天一早,印雪就收拾东西去了偏殿。水心眼泪汪汪的问她:“娘娘,您真的要去吗?您为什么不要水心了?”
印雪摸摸水心的脑袋,笑着说:“傻丫头,那地方是玩的吗?你就不要跟过来受罪啦。”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水心,你跟着我也没享到什么福,总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也于心不忍啊。以后,你还是去伺候羽妃娘娘吧,她人善心好,定能好好待你。”
水心哭着跪下,仆倒在印雪脚边:“娘娘,水心不离开您!水心哪儿都不去!”
印雪忍泪对着领路的丫头说:“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丫头一愣,忙唤人把水心架走。听着水心的哭喊声,印雪心中也很酸楚。对不起了,水心。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你陪我受苦。
所谓“偏殿”,只是燕王府里一所破旧的房屋,印雪踏入了房门,却发现房间布置的还算精致,没有想象中那破败荒芜的景象,甚至还有绣着花的床被。她摸摸床上半新的床被,奇怪的问:“这‘冷宫’待遇还真好,我还以为这里又脏又破,连口水的地方都没有诶。”
领路丫头噗哧一笑:“娘娘,您说什么呢?这里只是供犯错的娘娘们‘静思’的,又不是地牢。等出去后,娘娘还是会得到王爷宠爱的。”
印雪冷哼一声:“谁稀罕他的‘宠爱’啊。好了,你们都走吧,娘娘我要开始‘静思’了。”
丫头们知趣的退下,印雪也一下子跳到床上,舒舒服服的睡起觉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枕边正静静躺着一封信。拆开一看,印雪的心狂跳了起来。信上只有寥寥几字:子时我来找你。信的署名是——朱允文。
印雪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允文他疯了吗?来燕王府找我?他嫌事情还不够乱,还要再加深和朱棣的矛盾?他是不是疯了!
她急忙冲到门口,可门口的侍卫彬彬有礼的阻止了她,不让她出门。天,怎么办才好?水心又不在身边,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我该怎么办?
印雪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笑着对侍卫说:“这里真是烦闷,你帮我唤水心过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