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逍遥修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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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杭州夜雨(上)

余下的十一个死士还未及出手反击,咽喉便已经被划出了血红的口子。众死士但觉呼吸停滞,伤口处奇痛无比。漫天的血色铺天盖地地浇在了他们的眼睛上——那是从他们的颈部急速穿出的血箭扬向空中,然后再纷落而下,宛如下了一场血雨,扬起了满室浓重的血腥。然而冷寒碧的周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居然没有一滴血落在他的身上。

一刹那,十一个死士全部倒地,他们的眼睛兀自睁着,仿佛临死之前看到了来自地狱里的修罗魔鬼。

“真是没用啊。”冷寒碧饮下杯中的美酒,“天玄道宗身为正道领袖,居然派这样的货色前来行刺。”

冷寒碧轻轻一甩衣袖,几只黑色飞蛾便钻入了十二具尸体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十二具尸体连同他们身上的金袍,便已被飞蛾喷出的毒汁腐蚀得一干二净。

冷月高悬,窗外雨势渐小。红烛上的焰火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旋即又恢复正常。

然而,就在烛火一明一灭之际,一股刺骨的凉风如同毒蛇一样趁着一瞬间的黑暗钻入了酒楼之中。

冷寒碧座位对面的墙壁上,赫然浮现出了一个血红的影子。小小的轮廓渐渐展开,如同丑陋的毛虫终于挣脱了茧蛹的束缚,在黑暗中缓缓张开了翅膀,幻化成形。

然后,那个影子居然开口说话了:“冷公子好俊的身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对手全都击毙,不愧是阴世魔罗的少主。”

影子的声音沙哑而诡异,竟听不出说话者真是的年龄。

冷寒碧也不抬头,只是接着饮酒,缓缓开口,道:“你来得倒是很准时,你们既不肯以真面目相见,似乎有欠合作的诚意哦。不过你们的血影化身术倒是练得不错,居然连本公子也无法洞悉你们的真身所在。”

影子的头稍稍偏转,嘴唇上翘,似乎在笑。“还请冷公子相信我们的诚意,公子也知道,我们不喜与外人交往,所以便不愿暴露身份。”

冷寒碧道:“好吧,本公子也不怪你们无礼。既然你们自信满满地找到我阴世魔罗,你们对自己的成果已有相当的自信了。”

影子再次开口:“能找到公子,我们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若此事一旦成功,我们的成果便会交给阴世魔罗,到时获益的还不是公子吗?阴世魔罗本就是魔道至尊,若是在得了我们的成果,岂不是如虎添翼,荡平正道,指日可待。”

冷寒碧抬起头,看着墙上的影子,悠然道:“你们费尽心机,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这样于你们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夜风吹过,烛光飘摇,然而墙上的血影却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丝毫不受光线和风的影响,愈发的血红。

“因为我们早已看透了这个世界,不过是个血腥而肮脏的地方,唯有用更多的鲜血,才能净化这个世界。所以我们可以为魔道的王者提供最厉害的杀人工具,这是我们的使命和任务,而我们也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冷寒碧道:“的确如此。若是神已无能为力,那便是魔渡众生。与其让他们蝼蚁一般污秽地活着,莫不如毁灭这个世界,再塑一个新的净土。”

月光幽幽地垂照在他不染纤尘的脸上,他的眉宇之间似乎萦绕着一种无奈的惆怅,然而他的眼睛却是冰冷而雪亮。这个冷冽的少年宛如黑夜之中永生的王者,化身为司职毁灭之能的大神湿婆,要以世人的鲜血向上天献出出最伟大的祭品,以此来洗尽人世间的一切罪恶与丑陋。

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男一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们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黑衣裹身,见了冷寒碧,都异常恭谨地单膝跪下,道:“属下拜见公子。事先未察得天玄道宗在揽月楼设伏,是我等办事不利,还请公子责罚。”

冷寒碧一挥手,道:“你们起来吧。就算千道心亲自来,本公子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这区区几个鼠辈。”

望着窗外渐小的细雨,冷寒碧道:“乾钰、魅娰,本公子要的东西呢?”

那个叫乾钰的男子双手奉上了一个檀木盒子,道:“禀公子,属下亲自回魔劫宫取来了公子多要的碧练蚕蛊。这是南疆百毒教进献给魔劫宫的,用三三九九之法炼制而成,可谓是百毒教这几年来最完美的蛊毒。”

冷寒碧打开了那个檀木盒子,厌恶地看了一眼冰块之中圆鼓鼓的碧练蚕蛊,那些碧练蚕的卵应该是吸食了足够的人血,此刻才会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冬眠。否则,即使是一枚未孵化的蚕卵,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弄死一头大象。

他对墙上的影子淡淡地道:“东西就放在这里,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冷寒碧起身,与乾钰和魅娰一同出了揽月楼。

春光明媚,西子湖畔的碧草也似乎浸染了春的气息,格外的翠绿鲜亮。

无风的清晨,西湖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湖边的碧柳。翠色与湛蓝,加之烟波浩渺,水天一色,西湖显得沧冥而空阔。日光下,一叶叶扁舟散落湖面,鸥鹭飞翔,静谧悠远。

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

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

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白居易的这首《春题西湖》当真是把西湖美丽的景色尽收笔下,同样也是春日,同样也是西湖,段晨浩此刻正兴致勃勃地在船上念着这首诗。

他从小在忘情峰长大,只是在诗词歌赋之中主观地想象着西湖的美丽,如今亲眼看见,自然是觉得西湖美不可言。此刻他的脸上全都是满足而欣喜的笑容。就只见雷峰塔在满目苍翠之中傲然耸立,印月的三潭临水而立,曲院风荷菡萏亭亭玉立,苏堤春晓桃红柳绿。

然而他身旁的蓝夜,却没有被这美丽的景色陶醉。

游船渐渐前行,水纹宛如上下起伏的光华丝绸,在微风之中徐徐展开。

西湖上的断桥宛如一弯新月,横亘于如镜的湖面之上,在清澈的湖水中投下了古朴的倒影,疑幻疑真。石质的桥身上有的地方覆盖着斑驳的青苔,冰冷而坚硬的石头似乎凝定了时光的哀伤,一眼望去,竟让人感到略微的沧桑。

正如璟睆所讲,蓝夜已经不记得小栀这个名字了。而他们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就像一场细微的雪,刚刚落地,转瞬便消失不见。

失去记忆的蓝夜虽然忘记了那段痛苦,可他的眉宇之间似乎总是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也许有些东西即使忘记,残存的感觉也会唤醒潜藏在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伤痛。因为一滴泪就算融进了大海,透明的哀伤也只是不断被稀释,无法彻底消失。人心中的伤痕,亦是如此。

段晨浩看到蓝夜这个样子,心中也着实不忍。于是他便暗自打算带着蓝夜在杭州城好好玩玩,或许这样能让他尽快忘记烦恼。

于是段晨浩每日都带着蓝夜在城中闲逛,或者游山玩水,或者探访古胜,好不快活。原本蓝夜还是眉头深锁,悒悒不乐,但此时游玩尽兴,倒也将心事渐渐忘却了。

一日,他二人在烟雨风楼里吃午饭,段晨浩依旧无酒不欢,而蓝夜也仍是滴酒不沾。酒楼里还有许多客人,一面喝酒,一面大声喧哗着。

突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他们隔壁桌子的下面伸出来抓起一个馒头。就在这时,掌柜的匆匆赶了过来,像提小鸡一样一把拎起了藏在桌子下面的小男孩,大声训斥道:“又是你这个小鬼,警告过你多少遍了,不要在来偷东西了,就是不听,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

一声极细的啜泣从小男孩嘴里传了出来,但在这满屋子划拳行令的喧闹声中,又显得那么不起眼,仿佛只是一声细微的猫叫。

段晨浩道:“住手,这小孩子一定是饿了才会偷东西的。你再去拿些东西给这个孩子,算到我们的账上就行了。”

掌柜的住手道:“好的好的,小的这就去拿。”

蓝夜见那小男孩似乎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便把桌上的几个馒头给了他,笑容和煦地说:“小弟弟,快吃吧。”

那个小男孩只是木然地接过馒头,然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大概只有十岁,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他的眼睛很大,却毫无神采,身材短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用破布缝制而成的粗糙的布娃娃。而他的右手,一直握着一个波浪鼓,那个虽然破旧但依旧精致的波浪鼓,似乎是他心爱的玩具,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小男孩很快就吃完了馒头,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些馒头渣。段晨浩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以为他还没吃饱,就又递给了他一些吃的。可怎料到,那小男孩突然“哇”得一声哭了起来。然后便撒腿抛出了酒楼。

正当段晨浩发愣之时,老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道:“客观不必理会那娃子,他是一个疯子,平时举动就奇奇怪怪的,明明有吃的,可每天还会到我们店来偷客人的吃的。”

蓝夜疑惑地道:“老板,你是说小男孩是个疯子?可他还那么小,难道没有人照顾他吗?”

老板道:“客观您有所不知,那小男孩原本就是冯府的家童,但自从冯家人一家三十六口一夜死光之后,他就无家可归了,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脑子也变得不灵光了,整天疯疯癫癫的,只能栖身冯家对面的一间土地庙里,偶尔路过的好心人看他可怜,也会给他点吃的。”

这回轮到段晨浩吃惊了,“老板,你说什么,冯家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到如此凄惨的事情,段晨浩和蓝夜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蓝夜,虽然身为医者见惯了生老病死,然而每当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患者时,他还是感觉到深深的难过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