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然而看见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面部紫黑的裴震南,有的吓得大声惊叫,有的四散逃窜,有的则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原本热闹喧嚣的酒楼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蓝夜穿过众人,快步来到裴震南身前,俯身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见他一息尚存,当下从怀中掏出针囊,只见他手影一闪,四支银针已经准确地插在了裴震南面部的阴白、四白、地仓和颊车四个穴位。
蓝夜眉毛微皱,目光如炬,右手分花拂柳一般从针囊里滑过,快得了无痕迹,然后覆手一翻,银针便全都丝毫无误地落在裴震南的穴道之上。
前胸的中腕、下腕、天枢、关腕四个穴道全部被插上针后,蓝夜扶昏迷的裴震南坐起,又在他背上的大椎、风门两处大穴上施针。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蓝夜又将一颗白色的药丸送入了裴震南的口中。蓝夜给他的丹丸乃是天山上亘古不化的寒冰所长出的雪莲,配上其他药物所炼成的,能解百毒。裴震南仗着功力深厚,因此虽中了最厉害的毒,暂时还不至丧命。
奇迹般的,裴震南脸上的黑气全部消散,脸色也有了生气。
段晨浩问:“蓝夜,裴前辈怎么样?”
蓝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施针暂时将毒压住,但也只能保他七日性命。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绿灵兽了。”
云纤儿道:“晨浩哥哥,纤儿应该怎么样才能帮到你呢?”
段晨浩心想云纤儿可能又要运功救人,但她身体才刚刚修养好,千万不能再让她有所消耗。于是沉声道:“纤儿,这里很危险,你还是赶快回家吧。乖,听话,晨浩哥哥不想让你涉险。”
“可是……”云纤儿噘着嘴,神色倔强地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看到段晨浩不容拒绝的眼神,只好放弃了坚持,“那好吧,纤儿听晨浩哥哥的话。”
段晨浩笑道;“这样才乖吗。纤儿放心,晨浩哥哥是个大侠,解决这点小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
山庄的大堂中,各掌门再次汇聚一堂,众人已经听闻裴震南遭人暗算,都觉得大吃一惊。
先是东北三省盟主耿义通,然后是无极门掌门裴震南,这二位可都是如今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竟然都在光天化日之下遭人暗算,而凶手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裴震南的儿子裴羽怒气冲冲地瞪着李百川,双手紧握成了拳头,忿忿地道:“李百川,你究竟对我爹做了什么,都是你害得他老人家昏迷不醒,此仇不报,我裴羽誓不为人。”说罢长剑已然出鞘,直指李百川的前胸。
李百川也不甘示弱,双目充血地迎着裴羽犀利的目光,他本是心情极佳,可谁料事情急转直下,他引以为傲的紫玉云英竟给他带来了这等霉运。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又赶上了裴羽的威吓,于是大声吼道:“我说了不是我要加害你爹,我和他无冤无仇,害他做什么?要打便打,我堂堂巨鲸帮掌门,难道还怕了你不成?”一剑挥出,也是不甘落了下风。
“二位住手,莫要伤了和气。”只听一声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凌庄主的人影不知何时飘到了他二人中央,双掌一挥,他二人的宝剑便已回入鞘中。
凌庄主苦劝道:“二位,事有蹊跷,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我们千万不可以自乱阵脚。裴公子、李掌门,我凌某人向二位保证,今日之事,老夫一定给二位一个圆满的解释。”
裴羽抱拳道:“凌伯父,您和我爹是好朋友,如今他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小侄还望您替他讨一个公道。”
凌庄主道:“裴贤侄放心,有药师谷的蓝公子医治,裴兄定可安然无恙。而加害裴兄的凶手,凌某也会尽快找出来。”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凌庄主,“如果在下没有记错,耿盟主死的时候凌庄主似乎也说了同样的话,可事到如今,杀死耿盟主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不知这次裴英雄的事情又打算拖多久呢?”
说话之人面带浅笑,颇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正是万清茶。
诸位掌门一听万清茶这般说话,不禁也怀疑起凌庄主的处事能力。一时间议论之声四起,众掌门目光闪烁,对凌庄主之言颇有微词。
突然,一个清脆灵动的声音盖过了纷纷的议论,“各位,我已查出了杀害耿盟主的凶手。”只见凌芷涵施施然走进了华丽的大堂,脸上挂着明亮灿烂的微笑,她走到万清茶的身前站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万清茶嚣张的气焰顿时全无,被凌芷涵这样注视着,他不由心虚地低下了头,躲避她的目光。
闻听此言,众人更是一惊。但凌芷涵既是凌庄主之女,说话自然有一定的分量。况且玉茗山庄的大小姐冰雪聪明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根本无人怀疑她。
夜雨师太问道:“凌小姐,杀害耿盟主的究竟是何人?”
凌芷涵指着万清茶,一字一字地道;“就是他。”
万清茶的脸立刻变成了猪肝一样的紫色,脸上的络腮胡子全都竖了起来,嘴角不住地抽动,道:“你有什么证据,你这个黄毛丫头,今天若拿不出证据,就算你是凌峻的女儿,我手里的剑也照砍不误。”
众人被万清茶的怒火所摄,整个大堂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大厅中的二人,就连方才剑拔弩张的裴羽和李百川也安静了下来。
凌芷涵脸上的笑容已然明亮而自信,宛如明媚的骄阳,散发出不容谛视的光芒。她笑吟吟地说:“证据有三。一是耿盟主临死前留下的线索,他将玉佩口在心口之上,是暗示我们到玉心寺寻找线索。果不其然,我们在玉心寺发现了耿盟主留下的一个灯谜——生在山里,死在锅里,藏在瓶里,握在杯里。”
众人听了这个谜,都是一头雾水,谁也不明白这个谜底究竟是什么。
凌芷涵继续道:“谜底就是茶。很明显,茶指的就是万清茶万副盟主。”
万清茶冷哼一声,忿忿地说:“你说这茶指得是我,我还说这茶指的是你们玉茗山庄呢。凭这点微末的证据就想定我的罪,门都没有。”
凌芷涵微微一笑,两个小小的可爱的酒窝便在她的腮盼绽开,“万前辈别着急吗,听晚辈一一道来。证据二,就是万副盟主右臂上的伤痕。那日我们发现耿盟主的尸体时,同时也发现了凶手,于是段晨浩便追了出去,并且刺伤了凶手的右臂。万前辈,不知你敢不敢挽起你的衣袖,让我们看看你的右臂是否有伤?”
“你……”万清茶眉毛紧皱,咬牙切齿,就只觉得心跳血流全部加速,额头上冷汗涔涔,手和脚全都变得冰凉,“你你你……”他颤不成声,挽起了右臂的衣袖,一道剑伤森人而醒目地凸显在众人的眼前。
万清茶继续佯作镇定地道:“这剑伤是我击杀江洋大盗洪大力时留下来的,根本就不是被你说的那个人刺伤的。你休想用我手臂上的剑伤来做文章。”
凌芷涵摇头轻笑,叹道:“万前辈啊万前辈,为什么这么多的巧合全都给你碰上了呢?”
凌芷涵倏然抬头,目光变得雪亮,“证据三,便是你在烟雨风楼大理石盆景上留下的指孔,药师谷的蓝公子已经证明,耿盟主的死因并非剑伤,而是被万钧指穿透腹部而亡。而烟雨风楼盆景上的指孔,正是万钧指所造成的。当时有几十双眼睛看见,是万前辈你亲手印上的指孔。”
万清茶的目光已经失去了焦距,身体开始明显地颤抖。
凌芷涵依旧不依不饶,咄咄相逼,“况且万前辈自称三天前来的杭州,可烟雨风楼的小二却说那个指孔是四天前留下的,万前辈,你为什么要撒谎呢?你早来那一天,莫不是为了要杀耿盟主?”
“住口!”万清茶大吼一声,厅里的空气都被这灌注内力的吼声震得颤抖起来,他猛然抬头,眼中凶光暴射,再也不是刚才那个被人逼得没有退路的嫌疑犯了,或许这才是本身的他。
万清茶长臂一震,周身真力暗涌,在他的右手交织成一团翻涌的漩涡。然后他奋力戳出一指,一股冷冽的寒气便已透指而出。
凌芷涵生性活泼机警,万清茶偷袭虽快,但她的反应更快。足尖旋地一转,身子已然横斜而倾,刚巧避开了那一指的冲力。她仗着这逃穿花绕树的不发身形疾闪,腾挪闪展之际已经绕到了万清茶身侧一丈开外。
凌芷涵嗔笑道:“万前辈,你想杀我灭口吗?刚才那一招就是万钧指吧,果真是威力无穷,晚辈我差点没闪过去。”
众人见万清茶企图杀人灭口,心中已然明晰杀害耿义通的凶手就是他,于是纷纷亮出了兵器,准备群起而攻之。
“没想到万清茶是杀害耿盟主的凶手,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卑劣的事。”
“万清茶,快说,你为什么要杀害耿盟主,你是不是和魔门有所勾结。”
“少废话了,先擒住他再说。”
万清茶见大事不妙,急忙施展轻功飞掠出大堂,他身形疾闪,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凌庄主关切地问:“涵儿,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爹了。不过你这丫头还算机灵,没有丢你爹的脸。”
凌芷涵嫣然一笑,“爹,您的女儿当然不会让您失望喽。而且爹你放心,万清茶是绝对逃不出山庄的,现在已经有人在好好招呼他了。”
玉茗山庄景色美丽如画,小桥流水,廊腰缦回,奇石嶙峋,花木繁茂,所有的一切莫不是浸润了江南的灵秀柔美,让人觉得仿佛身在画中。
然而万清茶却是无心欣赏庄内的美景,他只是拼尽全力地狂奔,希望能赶快逃出山庄。
突然,他前面的柳树簌簌地颤抖了起来,枝条乱舞,挥出柔风无痕。风过音销之后,段晨浩赫然从柳树顶端飘身而下。荻萝剑从他后背出鞘,墨绿的剑光幻出一股碧色的淡烟,宛如漫空柳叶在斜风之中化为了点点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