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苏让被送回了方家。方爷爷出于对孙子安全考虑，嘱咐苏让一定要呆在家里，不要走漏任何方云澈失踪的消息。然后他和秦妈一起出去了。
外面在下雪。
已经两天一夜了，方晴空还是没有任何音讯。苏让被软禁在家里，得不到外面的一点消息。
她有些着急，坐立难安。却还是守着电话，她想，万一，那个少年，会打电话回家呢？
之前何宁远和程简简有来过，无非是来打探消息。苏让懒得理他们，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走。这里的事情似乎比她想像的要复杂得多，她有些担心，自己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能够招架得住。
再有一会儿，就到了……呵！坚持一下！他不能死，他还要活着……少年的嘴角噙了一丝笑意，眼睛温和明亮，乍一看，脸上一片青紫，嘴角还有血丝，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见小店老板这般打量他，少年无谓的一笑，有气无力的靠着墙面，嘴唇一张一合的：“我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坑蒙拐骗没有烧杀抢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打劫你的小店……”
小卖部的老板脸色不太好看。
“电话给我。”他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倒下。
老板抖抖索索的拿过电话，思忖着要不要帮他报警啊。
“谢谢……”少年有气无力的抓过电话，几乎站立不稳。
他的手上也是血污，修长的指触摸过的键，沾染的血丝，却因为寒冷的空气而凝结在晶莹的键上。
苏让听到电话响起，几乎是跳了起来。她慌乱的接起电话，声音里透着焦急：“喂，方爷爷么？晴……阿澈哥哥有消息了么？”她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喂？怎么不说话呀！”
电话另一端的少年微弱的喘息，虽然身上痛到不行，却还是噙丝笑意在嘴角。他伸手揩去脸上的血渍，吸了吸鼻子。天真冷，还飘着雪花。
不对……不对，苏让觉得哪里不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心底漫延至四肢百骇，她听到了对方微弱的呼吸，和着自己的心跳，那种感觉，熟悉到了骨子里。
苏让觉得自己在流泪，她感觉到冰冷咸涩的液体自脸颊划落。
“晴空……晴空是你么……”苏让觉得自己的声音里有了哭腔，她说，“晴空你去了哪里……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她真的很担心他。
此时，这边少年的脸上，说不清是血还是泪，和着冰冷的空气，冻得脸色发紫，像个鬼一样，难看至极。
他握着话筒，命一样握得死死的。
他说：“苏让，我把我脑海里所有的人都想一遍，却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他说：“苏让，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他说：“苏让，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
他说：“我走不动了，爬不动了，累了，真的……”
他说：“外面的天好冷……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
他说：“你来接我，好不好……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他信的人，想要害他，他爱的人，侮辱他，他想了许久许久，脑子里，却只有苏让的影子。
只有她了，她不会毁他谤他侮辱他，她不会害他……
“你……在哪里……”此时的苏让早已泣不成声。她不知道少年失踪的这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她知道，他一定过得很不好很不好……她的心脏没由来的疼，深刺入骨。
“我在哪儿……在哪儿……”他有些迷茫的看着话筒，脑袋混乱不堪。
小卖部的老板看不下去了，接过电话，报了地址。
苏让急匆匆的出门，踉踉跄跄的往街上跑，连大门都忘记关掉。
当苏让来到小卖部门前的时候，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假相一瞬崩塌。她以为，他也许只是饿了渴了所以走不动了，她以为他会完好无损，可是
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原本眉目如画，风华绝代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
他半倚着墙面，微微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呼吸。她看到他发紫的嘴唇，鲜血淋漓的双手。那双手曾经修长如玉，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
苏让觉得心在滴血。
“晴空……”苏让把他抱在怀里，“晴空……你清醒一下……我来接你回家……”她现在觉得除了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晴空，你不要睡着，你跟我说话……我带你回家……”她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蹒跚而行。他的身体很轻很轻，没有一点男孩子的壮实。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洒在少年长长的睫毛上，像个雪娃娃一样圣洁。
“晴空，不要睡觉，你跟我说话……拜托你了……”她的语气近乎乞求。
少年闭着眼睛趴在她的背上，睫毛微颤，轻声呢喃：“可是，我很累……我想好好的休息……”他觉得安心，他真的很想好好的睡一觉，就像小时候那样，安心的，宁静的。
苏让不再吵他，咬着嘴唇，背着少年，借着昏黄的路灯，缓缓前行。
终于到了家里，苏让努力的拖着少年的身体，伸手想要打开他的卧室。
“不……不要去那里……”即使现在头脑不是很清楚，他也不想回到他的卧室里去。
“那……那去我的卧室里吧……”苏让咬牙，扳动他的身子，一步三晃的走进自己的卧室。
她把他安放在床上，少年疼得轻轻皱眉。
她要先检查一下，看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看不到的伤。
而当她褪去他的外衣，露出贴身的里衣时，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原本强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身上的疤痕在流血，若不是里衣外衣都是红色，她差点以为，那血染的颜色只不过是衣服的颜色。
她现在应该做什么？对！通知方爷爷，通知警察，还有还有找医生……
她已经想不起来该怎么跟方爷爷联系。
“苏让……不要告诉爷爷……我回来了……”感觉到她的意图，他连忙阻止。他不想爷爷看到他浑身是伤，他不想让他担心。
“为什么……”在触及少年紧皱着的眉头时，她不禁软了语气，“那我打电话叫王医生来。”
“不要……最好，我回来这件事，除了你……什么人也不让知道……”他挣扎着想要阻止，却连行动都变得困难。
“好！你别乱动，我不打电话了……”苏让浑身发抖，她有些想不起来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客厅里有个药箱，里面有跌打疮伤药，你拿来，帮我清洗，上药。”他似乎完全清醒了些，有条理的说。
苏让一个转身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匆匆拿了药箱，跌跌撞撞的跑回卧室。
似乎每次遇到他出状况，她总是沉不住气。
她打来热水，拿来纱布和剪刀。先用热毛巾清洗他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最在意的是我的脸~~~”他想开玩笑，却似乎把气氛弄得更糟。
苏让眼眶一瞬通红，原本强忍着不去想的事，却被他轻易撒了盐巴，蛰得心里生疼。
苏让拿毛巾的手极轻，少年仍忍不住龇牙咧嘴的嚷疼。
忽然门被有大力的踹开，苏让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用身体把晴空护在身后。少年的眼角泛着泪光，没有作声。
何宁远站在卧室门口，胸脯起伏不定，眼睛像是要把人吃掉一样。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的阿澈哥哥两天没来上课，一定是出了事情。老师还骗他说阿澈请了几天假，这么拙劣的骗人的理由，谁会相信。
“怎么会是你！“苏让冷冷的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松了口气，转身去处理方晴空身上的伤口。
何宁远直接无视她，在看到方云澈满身的伤的时候，他的眸子变得深邃：“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方晴空只是扯着嘴角朝他笑，苏让没有说话。
“谁把你伤成这样？！”他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阿澈哥哥，究竟是谁，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
仍旧是沉默。
何宁远沉不住气了，来回在卧室里踱步：“我们应该报警！”
方云澈皱眉，没有说话。
“不许去！”苏让看到方云澈的表情，这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我一定要去！阿澈哥哥的罪不能白受！血不能白流！”他快要抓狂了！究竟是谁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原本一直高度紧张集中精力的苏让被他烦得忍不住想要杀人，却仍旧忍着。
“我一定得去！”何宁远冲动的转身开门。
苏让一个箭步冲上前反手锁上门，手里的剪刀抵着他的脖子，这阵势看起来十分可怕。
“你他妈最好给我闭嘴！不想看他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许乱动！否则我一定不客气！”苏让的眼神冷得可怕，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何宁远气结。
“你最好照我说的做，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横着出去！”苏让神情冷得可怕，抵在他脖子上的剪刀更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