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漫沐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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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冰冷双眸

“夙轩,我知道你们对于不相干的人的性命看得很淡,似乎无关紧要。但小敏不同,我不同,哲儿她……也不同。”云美的声音愈发地轻淡,然而夙轩却听出了一丝惆怅和哽咽。

“纵然是为了小敏,纵然是为了生存。”她几乎是咬着唇在说了,夙轩借着天际洒下的月光,看见她早已泪流满面。

“杀人的罪恶感是不会因为这些而消失的,夙轩,哲儿她......她其实是在害怕啊。”云美仰面望着夜空,然而泪水终究还是滑下了脸颊,落在她身边的石阶面上,碎了。

“即便前世哲儿是黑帮的人,可却从未杀过一个人。可是这一世,为了保护小敏,为了她自己,为了我,为了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和人,她杀了那么多的人,她只是个寻常的女孩子,她也只是个……寻常的人……”

“她一直都是靠着小敏才支持下来,因为她身边一直有小敏,小敏不会害怕她,不会厌恶她,不会抛弃她。但是、但是......如果小敏、如果她……”

云美说不下去了,她泣不成声。

月光清冷,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了云美断断续续的,极小声的抽泣声。

那一袭玄裳的男子僵着身子,僵着面容,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发呆。

身后的院门被微风轻轻地拂开一道缝,有些执拗的,破碎的低唤顺着门缝溜了出来,弥散在浸了月色的空气里。

“敏儿,敏儿你说话呐……”

......如果那唯一的一道光芒也熄灭了,如果那唯一的一个人也伸出双手推拒了,如果那唯一的温暖也变得冰冷了……

......怨不得她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怨不得她会买醉十几日,怨不得她宁愿溺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想再睁开眼眸看一看这让她绝望的世界。

眼前闪现过相遇以来那一袭白衣每每落寞心伤的神色,夙轩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渐渐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院内台阶上蜷缩着一袭出尘的白衣,院外的台阶上,一袭玄裳僵直着脊背。

月色愈发地寒凉了。

许久之后,云美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听了我这么久的絮叨。”她脸色还有些苍白,然而却还是轻轻绽开一抹笑,向夙轩望了一望,道,“若要对付宫少门,尽管吩咐。虽然我手中没什么势力,但是苍雾国有。”

夙轩回过神来,掩去眸中神色,向她点了一点头:“如今宫主如此,只怕云小姐那边一时顾及不到,还请云小姐多多小心。”顿了顿,他又道,“云小姐不进去看看宫主么?”

“好……”云美顿了顿,刚要道个好字,却不想一道紫色人影一闪,落在两人面前:“王妃,再不回去,王爷怕要起疑了。”

云美皱了皱眉,道:“去告诉他,我和小敏在一起,还有,今晚我要在小敏这边休息,就不回雾和院了。”说着,她便转身要推门而入。

“呃,王妃,”紫月又道,“那个,从两个时辰前起,王爷就和敏小姐在前厅喝茶了......一直喝到现在……”

“什么?!”云美惊唤一声,随即忙捂住了嘴巴,向身后门缝中看了一眼,见没有惊扰到院中人,这才放下手来,低声道,“带我前去!”

夙轩轻笑一声,道:“那云小姐,明日再见。”

云美点点头,随即站起身,掸了掸裙摆,对紫月道:“走吧。”紫月点点头,随即便随侍在她身侧,向前厅而去。

夙轩望着云美远远地消失在夜色里,这才转身推开门,向那一袭白衣走过去。

尹天阁,月祈院。

这里是蓝弥国使者在四国会谈期间的住所。此时,主屋中正亮着明晃晃的宫灯。

坐在上首的银袍男子看也不看跪在屋中正瑟瑟发抖的几个男人,而是径自张口唤道:“烟罗,绮罗。”

“属下在。”一左一右,分别闪出一红一黑两道倩影,正是宫少门的贴身暗卫绮罗和修罗十三骑中的舞烟罗。不过现在修罗十三骑折损了一名,加之许久前折损的两名,算起来这修罗十三骑如今有只余下十人了。

“这些个废物道天机子在蔓株城,虽然路途远了些,但四国会谈结束前,我要见到他。”宫少门的语气里含着一丝杀气,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论死活。”

“是,主上!”两女同时应喏,随即只见一黑一红两道人影闪过,再细看时,这主屋中,哪里还有二人的影子。

宫少门缓缓放下手中一直握着的茶盏,微微垂眸看向跪在下首的几人,道:“好歹还是打听到了些东西,本宫便留了你们的性命。”

“谢主上,谢主上隆恩!”几人忙不迭地叩拜。

然那银袍男子却又缓缓伸手将才放下的茶盏端起,轻轻呷了一口,道:“不过,死罪虽可免,活罪难逃。”唇角勾起一个阴沉的弧度,他低唤:“罪罗。”

无人应,然不知何时,堂下便多了一道花花绿绿的衣衫。

小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紧扣了五个手掌大的锯齿金轮:“一。”他数道。

“啊......”一声惨嚎伴随着四溅的鲜血,在堂中喷洒而出,跪在最前方的那人,生生断了一臂。

亲眼目睹那人鲜血四溅,断臂在地上滚了一滚,最终停下,余下四人皆是惨白了一张脸。就在此时,那平板无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稚嫩的,毫无感情地:“二。三。四。五。”

片刻后,月祈院传出一阵刺破云层的惨叫声。

且说尹天阁风铃院的正厅中,雾千远正挂着一脸亲和的微笑与洛紫敏东拉西扯。洗尘宴一结束,自家王妃就急匆匆地向风铃院而去,可想而知雾千远的心情如何,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便跟上了云美。只是云美与洛紫敏在院落门口一番拥抱后,便与夙轩向着后院而去,他再待跟过去,却不想暗地里伸出几柄刀剑,将他拦了个严严实实。

在心中暗叹敏哲宫不简单的同时,雾千远也只得跟着寞月一同去见洛紫敏......毕竟不管怎么说,明面上,洛紫敏现在是这风铃院中最尊贵的人。

许是因为云美的关系,洛紫敏对雾千远倒真算十分亲近。雾千远心中有云美常驻,自然对于倾国倾城的公主殿下不甚感冒,因而正厅中的气氛还算正常。

雾千远轻呷一口茶,寻思着这是个套出“情敌”情报的好机会,但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将眸光四处乱飘,希望寻到些有用的话题。不经意间,雾千远的目光停在了洛紫敏腰间。还不待一边易容的西门云峰跳出来说什么,洛紫敏就诧异地垂眸看了看自己,道:“呃,美儿的夫君你在看什么呢?”

......对于“美儿的夫君”这个称呼,雾千远实在是懒得再去纠正了。更何况若是真让洛紫敏叫他远王爷,倒不如此刻这称呼,虽然怪异,然而他却听得颇为舒服。

雾千远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当即笑道:“公主殿下腰间悬的那一块玉佩,很是美丽,不自觉就多看了几眼。”

“哦,这个啊。”完全没知没觉的洛紫敏笑眯眯地取下了腰间悬着的青色玉佩,道,“这个是哲儿送的,哦对了,哲儿还给了美儿一块呢,你不知道吗?”

雾千远点点头,依旧保持着面上十分儒雅的笑意,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别扭罢了......好像是咬牙切齿才挤出来的一般。他道:“美儿的玉佩本王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美儿的玉佩上刻的是个‘夜’字,不知公主殿下的玉佩上……”

“喏。”洛紫敏站起身走过来,将玉佩递给他道,“你喜欢的话就给你看一会儿,不过你还要还给我的,这可是哲儿送我的。”

雾千远接过玉佩,不禁点了点头......绝佳的青岚玉,触手生温,色泽温润明朗,而且雕刻精细,花纹虽然有些繁复,却不失华丽,正配洛紫敏高贵的公主身份。

“果真是好玉。”雾千远赞叹道,他手指轻轻抚着玉面上一个洒逸的“寒”字,道,“不知这雕刻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洛紫敏嘻嘻一笑,道:“说了是哲儿送我的嘛,自然是哲儿刻的咯。嘿嘿,是不是很好看啊?美儿的夫君,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让哲儿也给你刻一个!然后你和美儿就是戴着‘情侣玉佩’了,怎么样怎么样?”

雾千远将手中玉佩递还给她,道:“白公子果真是妙人儿,不过......这玉既是你和美儿都有,那本王即便再有一块,和美儿的,也不能算作一对儿的了。”语气之间,遗憾意味颇为浓重。

洛紫敏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对哦,这个玉我和哲儿都有的,那你们的就不算是一对儿了……”洛紫敏想了想,又笑着建议道,“要不这样吧,我和哲儿说说,然后让她刻一对儿给你们?”

若在寻常,能拿到如此好玉,再加上是和云美的一对儿,雾千远定是会二话不说便答应的,但就在方才洛紫敏说的话中,他抓到了重点。顿了一顿,雾千远抬眸,作出一副好奇模样:“公主殿下刚才说,白公子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嗯,是啊。”洛紫敏点头。

雾千远道:“那不知......白公子的玉佩上,是不是也刻了字?”

洛紫敏听了他的问话,甩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当然了,哲儿的玉佩刻的是‘湛’字,我的是‘寒’字,美儿的是‘夜’字。难道你不知道‘湛夜寒’?”

......可怜的云美,她万没有想到自己千方百计隐瞒的事情就在此刻被洛紫敏一句话给揭开了。

雾千远听了,登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倒吓了洛紫敏一大跳,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雾千远怎么了,就见一道人影走进了正厅。

“公主殿下,远王爷,远王妃到。”小花走进正厅中向她福了福身,通报道。

洛紫敏顿时忘了方才雾千远的失态,忙道:“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