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汐韫爱上了画画。她特别喜欢颜料盒里那管蓝色，用它可以调配许多美丽纯粹的颜色。
快中午了，火热的太阳照得她身上微烫。她收起画具，举步朝海边的木屋走去，那是她和郢海的家。
郢海从学校回来，还没走进屋子就闻到屋里飘来的香味。心上泛起满足和喜悦，他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煮什么，好香啊?”他温暖的手一如往常自背后环住她。
汐韫偎在他怀里，心里漾起温馨。
“请问有人吗？”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郢海有点意外，小镇上基本没什么访客。他牵着汐韫的手走向门外。
这是一个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男人。他的穿着显示了他尊贵的地位。他并不高，但是棱角分明，显得精干很有个性。
男人在见到汐韫后眼睛就紧紧地定在了她的身上。郢海看看他，又看看汐韫，他们认识。
“你怎么会来？”汐韫冷淡地开口了。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郢海初见她时的那个冷漠女子。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仁宪的眸光牢牢锁着汐韫，她已经无声无息地失踪了几个月。
“我妈叫你来的？”她算计着母亲也该行动了。
“是，董事长让我接你回去。”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你可以走了。”汐韫不再理他，转身要往屋里走。
“汐韫……”郢海为她对这男子的态度感到抱歉，这男子很关心她，但她却完全不在乎。
“你是谁？”男子的目光落到了郢海的身上，犀利而尖锐，他看到了他们相握的手。郢海察觉出他的敌意。
“他是我丈夫。”汐韫听到了他的问话，停下脚步，很快地回答了他。
仁宪大震，“你在开玩笑？”他盯着她。
汐韫美丽的脸庞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我从来都不开玩笑。我结婚了，你可以‘通知’我母亲一声。”说完这些话，她心头掠过快意，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出母亲脸上精彩的表情。她也有赢过母亲的时候，想着，她的笑意更深了。
郢海一直看着她，她眼中又现出那抹奇异的亮色。他终于知道那时她是为什么高兴，她在向她的母亲示威。
汐韫拉着他进了屋，不去管径自站在屋外的仁宪。
两人默默坐下吃饭。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汐韫先沉不住气，放下碗筷对着郢海。
郢海看着她，“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我？”
汐韫有点受不了，他每次都会以反问来为难她。
“我不想和你争吵。”她按了按太阳穴，“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只是我得回去。”其实她不太想回去，相对于过去，她比较喜欢这里的生活。
“你要回去？”他的心忽然有点空空的，像破了个洞。
她有点诧异他的问话，“当然是我们一起回去。你不会不愿意吧？”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想到他也许不会和她一起回去，她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害怕起来，“郢海……”她不安地看着他。
他清澈的眼眸有些，不过一直注视着她，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当然要在一起。”
他的笑容并没有使她安心，她不懂他这个笑容，但却感觉到悲伤的意味。
“你不会离开我吧？”她依旧不安地问。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先转身离开。”他的表情有点模糊，不过他的话让她安下心来。投身到他怀中，感觉他的温度，她镇定下来。
隔天他们就打包了所有的东西。做着离开的准备。因为没有太多的东西，所以整理起来很方便。
“老师，你真的要走？”郢海的学生们很舍不得他。
他也是一样，只是有一个人他更舍不得，他必须在她身边。
令人伤感的告别后，他回到海边的小屋。
屋子里已大都被盖上白布防尘，他的画具也早被汐韫整理打包起来。可是这一刻，他却好想画画，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
忽然间一阵头晕目眩，郢海伸手撑着旁边的木栏杆才没让自己倒下去。他甩了甩头，大概因为感冒的关系，最近常常觉得头晕，没有力气。
他一次又一次轻抚着这些熟悉的摆设。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以前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汐韫走到他身边，自背后环抱住他，靠在他宽厚的背上。
“对不起，为了我，要你放弃这里的生活。”她真的觉得很抱歉。她明白这里的生活已经融入了郢海的血液，要他离开意味着什么。
他转过身把她抱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亮的发丝，嗅到那特有的淡淡的馨香，心上有莫名的幸福，“为了你，我心甘情愿。”他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有她。
听着他真诚的话语，她开心地笑了。
吵闹繁杂的街市让郢海有点不能适应。他只能看着汐韫淡淡的笑容，只有她，才让他觉得一切还没有变化。
汐韫带着他来到一家服饰精品店。
“宋小姐。”优雅的女店员看到她频频打招呼，从他们的态度看来，汐韫是这里的常客。
汐韫抓起郢海的手，“得替你买些衣服。”
一旁的店员听到了，立刻走上前，满面笑容，“宋小姐是要替这位先生买衣服？刚好我们这一季有新品上市。”她又盯着郢海看了几眼，郢海有点尴尬，女店员接着说：“这位先生身材这么好，一定合适。”
汐韫看到郢海微红了脸，觉得很有意思。不禁握住他的手，对他甜甜一笑。
女店员有点傻眼，这是宋汐韫小姐吗？那个一直面若冰霜气质高雅的女子？这男人是谁？
汐韫呆呆地看着郢海，眼前身着西服的他是如此卓尔不凡，她从没想到郢海会是这么出色具有吸引力的男人。
“这位先生，这套西装简直太适合您了，您比发表会上的模特儿都要出色呢！”女店员瞪大眼睛直看着郢海。
汐韫看到郢海这样被别人瞧着，心上忽然有些不快，她把他推进更衣室。
郢海试了一件又一件，汐韫也为他买了一件又一件。
“汐韫……”他有点迟疑。
“什么？”
“我必须穿成这样去见你母亲吗？”他不太适应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些衣服又贵又华丽，如果不是遇见汐韫，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穿上一件。
汐韫看着他，表情有些烦躁和不快，“我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最注重所谓的品位和格调。明白地说就是势力，你清楚了？”她想到母亲严苛挑剔的脸。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平复了她的烦躁。
宋文慧第一眼见到郢海，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就外表而言，眼前的男子的确无可挑剔。可是要配得上她——中远国际董事长女儿的男人光有外表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有相当的财富与地位。
对于郢海的一切她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他决不是她理想中的女婿人选。但是，她女儿汐韫却冲动地嫁给了他。
菜上齐后，包厢里只剩他们三人。三人都默然不语。
“郢先生，既然这里没有外人，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文慧优雅地泯一口红酒，望着郢海。
“据我所知，郢先生你学历是高中毕业。虽然喜欢画画，但也未曾受过正式的教育，而且也没有文凭和得奖记录。我们汐韫从国外留学回来，商管硕士，中远国际的总经理，你觉得你们合适吗？”目光炯炯。
“妈，你够了。我们已经结婚，你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汐韫冷冷地打断她，神情却很气愤，她不能忍受母亲这样说郢海。
郢海的表情是三人中最平静的。看着文慧的目光也是沉静而清澈，他没有说什么。
文慧本来对汐韫这次的做法就很生气，“该停止的人是你！你为了和我赌气就这么草率地结婚，嫁给这么一个没学历没地位对你事业一无是处的人！”她冷淡而尖刻地说。
“没错，我就是要做给你看！你以为你可以掌控一切？我偏不让你如愿！”汐韫激动地回击她的话。
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母女两，郢海觉得很悲哀。他慢慢地站起身，朝包厢外走去。
“你别妄想拆散我们，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汐韫愤怒地抛下这句话，追着郢海而去。
回到家里，气氛一直不对。郢海看着这个装饰精致美丽的大房子，却没有什么温暖的感觉。这是他住在这里的第二天。其实昨天才从小镇过来，他却觉得像过了很久，仿佛两边的时间计算的量度不一样。
汐韫还在生气。
“你都不生气吗？我母亲刚刚那样说你！”
“不会。她说的都是事实。我早就知道你和我结婚有很大的一个理由是因为你母亲。”他镇定地回答却激怒了她。
真正激怒她的，应该是话的内容，他竟然知道。
她有一种被欺骗耍弄的感觉。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郢海，好像不认识他这个人，“你早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你既然知道我是在利用你，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难道真像妈说的那样，你是为了我的钱？或者是你喜欢自虐？”她开始口不择言。
“汐韫！”他第一次高声对她喊，他无法忍受她说这样的话，“你在利用我？你真的利用了我吗？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感情全部否定掉，用利益关系来衡量呢？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吗？我为什么和你结婚，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不知道！”她狂乱地对他喊，眼神凌乱没有焦距。她还是无法接受他早知道一切，她厌恶这种完全暴露在一个人面前的感觉，就像是母亲对她的桎梏，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恨他！他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他一直在看她的笑话！
沉寂的室内，郢海走到汐韫身边。
“真的那么气我？”
汐韫没有做声。
郢海轻轻一叹，向门口走去。
“站住，你要做什么？”汐韫叫住了他。
他远远地看着她，“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出去走走。”
“出去？然后你就离开？”她非常没有安全感，跑过去抱住他，“你要离开我？”
他反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说过不会离开你，除非你先转身离开。”低醇的声音让她平静下来。
她不要他走，她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可是这话她是怎样也没办法说出口。她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两人环抱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郢海伸手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他的手温柔而温暖。
“小傻瓜，肚子饿了？”他漾着好看的笑容，眼里尽是怜惜和宠溺。
她温顺地点点头。
“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
她甜甜地一笑，埋首在他怀里，“我想吃凉面。”她突发奇想，她记得他弄得凉面非常好吃。
“不麻烦吧？”她又加了一句，怕他累着了。
他摇摇头，“你等着。”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转身走进厨房。
鲜红的血滴在纯白的大理石上，鲜明而刺目。郢海仰起头，一只手轻轻地擦拭着流出的鼻血。阴影在心中扩散开来，他有点发怔。
汐韫吃得香甜。郢海最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那么单纯而自然，这时的她才最真实。
“吃完了我们出去逛逛。”他提议。
她抬眼看他，眼神温柔。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夜市里。
虽然周围一片嘈杂，两人却不时地互望，沉溺在一片柔情里。
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两人几乎同时伸手去抓一对小木偶娃娃。那是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小巧精致又非常可爱。
“两位真有眼光。这娃娃就叫天生一对，是专门卖给情侣的。这位先生，买一套送给你女朋友吧。”摊主热心地介绍起来。
郢海和汐韫相视一笑，将它们买了下来。
“男娃归你，女娃给我。我会一直把她带在身上，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你。”郢海欢喜地将男娃放到汐韫的手上。汐韫特别喜欢他这个孩子气的表情，让她整颗心都是柔柔的。她将小娃娃收入自己的怀中。
“先生，小姐，行行好。”路边的乞丐在苦苦哀求。
汐韫抓着郢海的手臂，拉他走过不予理会。
“等等。”郢海忽然停下脚步，又折回乞丐面前。他将自己口袋里的钱全部掏出，放入乞丐的碗里，表情温和而凝重。
汐韫看着郢海。他有时真的让她很迷惑。他的世界纯净得像一张白纸，而她常常会觉得是她将这张白纸带到这污浊的世界。而他因为不适应是否会有消失的一天？这种想法总是令她很不安。
汐韫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公事，转过椅子，望向窗外，只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和灰蒙蒙的天空。她忽然好想见到郢海。
她拿出手机，按了一下快捷键，拨了郢海的手机，是她送给郢海的。他本不想收，可是她说要时刻都能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所以他收下了。
“喂。”他温醇的声音自电波里传了过来，奇异的，消除了她所有的烦躁。
“郢海，是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画廊。”郢海环视了下四周，有人在瞪他。他微微苦笑，是因为他睁眼说瞎话吧，明明是医院他却说在画廊。
“怎么了？”他问，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我想见你。”她告诉他。
他笑了，“可能没有办法。”
“嗯。”她也知道，闷闷地应了声。
“那我收线了，你在路上要小心啊。”她不忘叮嘱。
“好。”他先挂断。
她对着电话愣了好半天。
成堆的文件看得她头痛，她揉了揉太阳穴。内线电话响了，“总经理，有位郢海先生说和你有约，要不要让他进来？”
她眼睛发亮，“快让他进来！”
门开了，门口站着的那个光彩熠熠的人，正是郢海。
门又关上，幽静的室内只剩他俩。
“你怎么办到的？”她站到他面前，神情还有点不可思议。
“是魔法，”他深邃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她，“爱的魔法。”低醇的声音如歌如诉。
她情不自禁地仰起头，与他相拥而吻……
两人相携走出公司，虽然一路上有许多注视的眼光，但他们毫不在意。一个人拦在了他们面前，是李仁宪。
“董事长要见你们。”他行了一礼，公事化地说。
提到母亲，汐韫敛去了温柔的笑容。
率先走向电梯。
仁宪站在了郢海面前，注视着他，“我从没见过她这种笑容，你要好好照顾她。”
两人默默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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