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熬好了,晓苇停了火,把粥放在锅里保温,然后匆匆冲进洗手间。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晓苇没有开灯,镜子中映现出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这让她一时有点恍然,自从认识秦致远,十年了,她一直保持长发飘飘的样子,因为秦致远说他喜欢长发的女人,她就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一样的发型,即使自己对累赘的长发厌烦透顶。
晓苇真正下定决心剪掉长发是在上个周末,那天她趁着鸣鸣在邻居家和小朋友一块画画,到商场给鸣鸣买一套幼儿园规定要带的画笔,周末的商场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一家三口上演的其乐融融秀和情侣们你侬我侬的浪漫秀,这让形单影只的她有点承受不住,仿佛自己脸上写着离婚女人的字眼,于是她买了画笔就匆忙往商场外走去。
下电梯的时候,她无意中一转头,正好看到秦致远和顾眉在商场倘佯,他们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秦致远拎着,顾眉两手空空,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中间顾眉的皮鞋被人踩了一脚,她就嘟起嘴唇和秦致远说了些什么,只见秦致远将两只手里东西收到一只手里,拿出纸巾俯下身去擦了一下,两个人才又形影相随地离去。
晓苇站在电梯上一直转着头看着这一幕,直到电梯降到最低层,险些将她绊倒才回过神来,她落荒而逃般离开商场,心里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多少年来,她爱秦致远爱到没有自我,秦致远工作忙,她就家里家外一手操持,自己能去商场买回来的东西决不会劳烦他,即使两个人一起到商场买东西,她也会抢着拎东西,她甚至有很多年没有对他撒娇了,她一步一步把他惯成了一个大孩子,让他忘记了她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的女人。
现在,看着曾经的爱人那样细心地呵护另一个女人,晓苇内心的挫败感是无法言喻的,特别是见到顾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眉,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青春无敌的女孩子,但是真正见了面,她的年轻和浓郁的小女人气息让晓苇的挫败感更甚一层。
晓苇因为从小的成长环境不好,所以一直保持着省吃俭用的习惯,她舍得给秦致远和孩子买上好衣服和生活用品,对自己却从来都很苛刻,仅有的几套好衣服都是在商场打折的时候买的,从来不去美容院和一些健身场所,虽然她因为身材比较苗条,看上去整体感觉还不错,但是已经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瞧了,岁月不饶人,细微的皱纹已经在眼角和鼻沟处显现,苏黎常常告诫她:如果一个女人不爱自己,那就很难保证一个男人永远爱她,因为你连自己都不爱了,还能指望谁能一如既往地爱你呢?
晓苇从前一直觉得苏黎的话是小资女人的论调,是商家鼓动女人消费的借口,可是现在看来是不无道理的。
晚上,晓苇到美发店剪掉了自己留了十几年的长发,看着长发落英缤纷般落在地上,她心里苦涩的同时也掠过一阵轻松,爱已不在,她也该换一种生活方式,真正为自己活一回了,她还计划去办张美容卡和健身卡,既然生活会继续下去,快乐也是过,难过也是过,她干嘛和自己过不去,整天过得惨兮兮的呢?
晓苇当然知道这一切要建立在良好的收入基础上,所以她决定好好接受培训,本来她把鸣鸣交给秦致远带是很不放心的,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一个自己本身就是孩子,再说后妈的反面故事和狼外婆一样深入人心,她也担心鸣鸣受委屈。
但是,晓苇也同时知道如果她错过了机会,让自己一直在单位混下去,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结局是很凄惨的,再说“知识就是力量”,如果她没有这种力量,等到生活入不敷出的时候整天追着秦致远因为孩子抚养费的问题斤斤计较、纠缠不休,不说秦致远,她自己就看不起自己。
晓苇还考虑到鸣鸣作为一个孩子,老是把他紧紧地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下是长不大的,他终究要学会如何和别人相处,尤其是如何和爸爸的新妈相处,血缘的关系是割不断的,既然爸爸已经再婚,他就必须要面对和爸爸一起生活的女人,而且这样的关系说不定是需要维系一生的,这是晓苇很不能释然的,想起来就觉得什么地方堵得慌,可是为了生活,她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经过了离婚后几个月的挣扎,晓苇发现离婚就是一个在倾斜的天空下不断调整的过程,婚姻就像你身体的一部分,比如左右手,左手受伤了,经过不断的调整,你会试着用右手完成很多事情,右手受伤了,你会试着用左手做很多事情,虽然会有一些疼痛和不方便,但是不至于活不下去。
晓苇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离婚后的生活,相同的是她每天早晨起来送孩子、上班、接孩子、做家务,和从前一模一样,身边的同事和邻居没有知道她离婚的事情,偶尔见面还问“孩子的爸爸出差了吧?”,晓苇对此含糊其词,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离婚的消息,虽然离婚在现在的社会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她不想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和孩子。
太阳已经冉冉升起,阳光透过窗子透进来,晓苇看着镜中的自己,经过洁面和化妆,镜子里映现出一张还算生动的脸庞,其实她在剪了短发之后才发现,因为她的脸型比较长,留长发反而更加重了这种感觉,所以还是短发更适合她,她希望自己的生活也能像头发一样,经过尝试,经过改变,经过凤凰涅槃一样的痛苦,能活出另一种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