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空间顿时煞白一片，空气里静悄悄地，呼吸变得好难。像涨起的潮水，如遥远的思念，排山倒海一般全涌过来，却让人怎样努力也无法触摸到它的面目。
隔着手机的音信，传来一记低沉的声音，忧郁得让人心痛。
“年糕……”这是泷岛熏的声音。
没有平时的凶狠，只是轻轻的呼唤，透着淡淡的哀愁，深入人心，美得让人窒息。
“你干嘛？”我鼓起勇气，故作轻松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他幽幽地说道，“你走了，我连睡觉都不安稳，呵呵……我是不是疯了，明明知道你讨厌我，却还要当着大家的面做这种惹你生气的事情，我看我是真的疯了，我真的要疯掉了！”
他喃喃地说着，低沉的音色再也没有一丝狂傲不驯的语气，就像日本的国花，绽放出它最美的时候，却在一瞬间落入尘埃，被世人踩在脚下，无法自拔。
“你怎么了？”我定了定神，让自己就快要合上的眼皮变得清醒一点。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说自己疯了？为什么把我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泷岛熏，一点也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泷岛熏。这可能是个换过心脏的机器人，刚好他的名字也叫泷岛熏，刚好他也知道我有个年糕的绰号，刚好我们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相遇。
“年糕，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你要听吗？”泷岛熏正了正声，不顾我的想法继续说道，“从前，有一个男孩，在他五岁的时候，妈妈就离他而去了，还以为自己要永远生活在黑暗当中，却在妈妈死的那年碰到了一个与他同岁的女孩，他和女孩约定，长大之后要嫁给他，并且还拉了勾勾。可是当男孩终于千难万难与女孩再次相遇时，女孩却忘记了男孩，甚至连小时候的约定也忘了存在……现在，女孩喜欢上了别人，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悲？”
嘀嗒，一声。
我听到电话那头，一声极为响亮的液体声滴落，清脆地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阻碍，直到顺利滴下。
“你说的这个故事，我好像听安陵葵讲过耶。”我突然想起昨天安陵葵对我讲的那个长长的故事，即使是现在，让我想起来也能苦涩了喉咙，泪决堤了岸。
可这终究是只个故事。
“这不只是一个故事。”泷岛熏的声音高了一倍，对我的话反驳道，但接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揍葵吗？他一点错也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答道。真的很好奇，连他自己都说安陵葵没有错，却要如此狠戾地如揍安陵葵，一拳又一拳，到现在都还偶尔飘进我的脑子，闪入我的思维。
“那天葵跟你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的男孩，和我刚才那个故事里的男孩，如你所想，是同一个故事同一个人。但是我想要你知道的是，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你相信吗？”忧伤的气息，再度浮起。仿佛看到天边某一处的景观，遥远不可触及，飘渺地一点也不真实，“如果我说，那个故事里的男孩就是我，你相信吗？”
你相信吗？你相信吗……
“你是说，安陵葵讲的那个故事，其实是你的故事？”我大吃一惊，实在不敢想象，外表看似风光无限、嚣张得不可一世、又狂傲得不将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的泷岛熏竟然是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
他说的是真的吗？可是，就算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所以我才会怪葵多嘴了。他竟然擅作主张地就把我事情公之于众，如果换做是你，你不觉得很生气吗？”那头苦笑了一声，泷岛熏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自己的事情被人擅自公布出来，这放在谁身上都会很气愤的吧。
我这才想起，那天安陵葵所说的故事里还提到了个‘泷岛财阀’，泷岛……泷岛不就是泷岛熏的姓氏吗？我这个笨蛋，为什么当时没有想到这点呢？还怪泷岛熏无故狠揍安陵葵这件事情，甚至还为此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泷岛熏，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我相信你。
“那，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我根本就不能帮到你什么啊。”我坐起身，打算好好跟他谈谈，甚至还想到要如何安慰他。突然觉得他好可怜，诶。
“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泷岛熏换个一种口气，提起力气向我问道。
“你的初恋恋人？”不用说我也知道。
“是啊，我的初恋恋人，她答应过要嫁给我的，我相信她不会食言的，我相信她，非常非常相信她。”
他坚定的语气，差点就把我吓一大跳。讨厌的家伙，他干嘛突然变得这么正经，一点也不习惯这样的泷岛熏，还是希望他回到那个粗暴的时候好点。现在语气一下好一下坏的，会把我震出心脏病的。
“那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是她要嫁给你，你干嘛跟我说这些话，真是的，肉麻兮兮的。”我不满地陶着耳朵，希望可以将他刚才说的话全部随着空气挖出去。
“你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那个笨蛋，可我还是那么喜欢她，就像十三年前那样，一直一直都喜欢着她。其实她以前很聪明的，可是现在长大后的她，却笨得要死，给她补习功课的时候一天当中不下二十几次被她给气死……”说到这些是时候，泷岛熏的声音也变得优扬起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阴霾，像是阴沉了许久的多云天气，突然拨云见日，光彩重重。
我的感觉却越来越奇怪了。
“你就直接说那个女孩是谁不就得了嘛！”我无语地说道。
全然没有发觉，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孩，指的竟然是我安清清。
“那个笨蛋，现在正在跟我讲电话呢！”明着不说，暗着指示。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正在跟他讲电话？那个女孩？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是那个女孩，你不会是疯了吧？”我瞪大着眼，对着手机皱着眉头。这家伙怎么这么爱开玩笑，我突然有种又被他耍的感觉，汗滴滴。
“我确实是疯了吧。”泷岛熏苦笑道，“你仔细回想一下葵对你讲的那个故事，还有我刚才所说的，那个在补习期间把我气得几乎想要吐血的笨蛋，还有蓝音前辈，就是你的表哥，安陵葵所指的那个企业老板，正是你表哥的爸爸，还有现在的我们……在机场那天如果不是你主动缠住我，我想我也不会想到你会是蓝音前辈的妹妹，也便会与那个与我有着约定的你擦肩而过吧。”
呃……我还是不敢相信，即使故事里的那一连串事情都对得上。
“可是我没有这样的记忆耶！你不会是又想拿我开玩笑的吧？”我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泷岛熏的记忆，所以我很果断地否决了泷岛熏所说的一切。
“因为你已经把我忘了，所以就不记得了吧。”他的声音，美得那么不真实，如同梦幻一般，如此动听婉转。
时间仿佛就此定格于这里，疯狂的寒气慢慢浸湿了房间里的空气。蔷薇一样的华贵，让我嗅到的却是更多的薰衣草香。
是我把他忘了吗？可是关于他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有一点回忆。他说我们曾经约定，曾经拉的勾勾……可是无论我如何想要抓回记忆，却始终没有进展，相反，我的头越来越痛，头骨仿佛开了个口子一般，冰冷的寒气一涌而进，冲得我的脑神经一阵一阵的发疼，直到眩晕，努力想要支撑住的身体重重倒下。
“泷岛熏，我们约会吧？”不胜头晕的我，早已在这沉静的片刻倒回了床，我轻轻对着电话另一头的泷岛熏说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拼命堵在我的脑线路里。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正慢慢隆起。
曾经的我，真的与泷岛熏这个家伙有过一丝联系吗？
要不然，为什么在鬼屋的时候，他可以丢下那么漂亮的海琳回到我的身边，给我带来无限的安全感？
要不然，为什么他可以抛下社团活动，为的只是给我这个笨蛋补习功课，就算被我气到无数回也始终不言弃？
要不然，眼睛就不会无故浸湿，泛起片片薄雾，在是与不是中久久徘徊。
梦一样的真实，梦一样的出现，两抹身影重新在我眼前晃荡，传来女孩与男孩相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