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汉梦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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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始料未及

第二天,阴历十月初一,踏进了公元前133年。

我昨晚回来之后,想着和刘彻的事,还有王谷和那个男人说的话,辗转难眠,直到凌晨才昏昏迷迷地睡过去了。等一大早醒来,太阳已经高高挂起。

我到院里透透气,清韶刚好从她屋里出来,看见我挺惊讶地说:“你何时回的?”

“昨晚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在房里休息,我便回屋里睡了。”

“我和玉姣还以为你在宣室殿侍寝呢。”

“原来你们都这样以为啊。”我失落地叹了口气,心里挺不是滋味。

“玉姣早就去伺候陛下了,估计这会应该去了太后那里。”

“去太后那边做什么?”

“大年初一,陛下和皇后当然得去给太后请安。”

“那我们要干嘛呢?没有活可干,又没电视电影看。”我嘟哝着,“古代的生活可不比现代娱乐多姿。”

清韶走到我身边,挽住我的胳膊,笑道:“愣呆子,又自言自语了?”

我忽然想起被陈阿娇陷害进永巷的那位美人,这大过年的,给她送点吃的用的也好。

我说:“我们上次去永巷看的那位美人,我们去看看她可好?她多可怜的一个女子。”

清韶愣了愣,道:“是那个和美人吗?”

“什么和美人?”

“她姓和!”

“哦,反正就是她了。”

于是,我们在食盒里装了满满的点心,还把我们的几件新衣服带去了,一路上期待着见到那个和美人,忆起上次见到她时她那个憔悴样,确是挺叫人心疼的。

等到了永巷,这边过年的气氛显然冷清多了,只不过在各个房间的门上挂了几个桃符。宫人们今天仍然在忙着洗衣服干活,没有休闲的空隙。看到她们那么辛苦可怜,我和清韶都觉得心情沉重。

“哼,你们找谁?”一个管事的中年宫女问我们道。

我说:“请问和美人在哪里,可否请她出来见见我们?”

那中年宫女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我道:“她贬到永巷,就不再是什么美人了。”

想不到有这么势利的人,我气道:“你这么说话,就不怕哪天她又被陛下找回去继续当宠妃吗?”

中年宫女嘴角往上一勾,斜睨着我说道:“她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再也没有了。”

清韶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

“死了!”中年宫女摆了一下手,袖子一挥,像是在赶我们走。

“死了?”我身子一颤,手上提的食盒就掉在地上,点心滚了出来。在旁边洗衣服的宫人们,看见精致的点心,竟然蜂拥过来抢着捡点心吃。那些点心已经粘上了地上的脏土,她们居然还去抢着吃!

“你们别这样,点心脏了不能吃的。”我急忙去拉她们,她们却不理,把我推倒在地上。

清韶赶紧扶起我:“诗兰,你还好吗?算了,我们回去吧。”

回来的路上,我面无表情,始终没有说话。清韶时不时地瞅一瞅我的侧脸,几度欲言又止。她一直挽着我的胳膊,扶我走回来的。

我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和美人居然死了,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么突然的事实。上次去永巷看她,才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还那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和我一般大的女孩,长得貌美出众,真是红颜薄命!她那个哀怨的眼神,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中年宫女对清韶说,和美人是心里得了积郁病而死的,她之后说了什么,我当时都没再听清楚了。

心里得了积郁病,其实不就是哀怨而死的么!

这个宫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女人被“害”死过,恐怕有的女人比她死的更惨。

昨晚,幸亏我及时克制住内心的情感的涌动,要不然真像别人以为的我被陛下宠幸了,我将来的命运说不定就与和美人的下场一样呢!第一次见太后的那天,陈阿娇笑里藏刀地对我说的那句话:“听说你是从天上降落在天子面前的,宫里人都在传说你是天上派来服侍陛下的。陛下对你甚是信赖。”

现在突然想起这句话来,我都觉得心里发毛!

一路回到宣室殿,刘彻从太后那里请安刚回来,见到我失魂落魄地就皱着眉头问:“诗兰,你在想什么?”

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站着不动,一旁的清韶先行了礼,小声提醒我道:“陛下在问你话。”

我呆呆地环视众人,忽然间觉得他们好陌生,好遥远,仿佛与我隔了千万里的距离。我俯了俯身子:“奴婢身体不舒服,一时走神了,请陛下责罚。”

“你哪里不舒服?”刘彻走到我跟前蹙眉问道,“生病了?”

“这里很疼。”我愣愣地拍了自己的胸口,我的心不舒服,我感到害怕感到不安!

“快去传太医。”刘彻对王谷喊了一声。华晓急忙跑出去:“陛下,还是奴才去吧。”

“不用了,谢谢陛下关心。”我扑通跪在地上。宫女的地位卑微,吃的住的条件都很不好,生病只能自己扛着或者靠主子给点恩惠买药吃,根本没有权利看太医。我承受不起那份恩宠,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陛下,若准许奴婢回去休息,奴婢感激不尽了。”

刘彻担忧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玉姣。你扶诗兰回去休息,好生照顾她。”

“奴婢遵命。”玉姣过来扶我,我惨然一笑,对刘彻磕了个头算是谢主隆恩。可是一转身,我觉得浑身无力,心情落到最低的地平线。玉姣扶我一面走着,一面关心地询问我:“不过去了一趟永巷,回来怎么就不舒服了呢?”

“玉姣,和美人死了你知道吗?”我颤抖着抓住玉姣的胳膊,“陛下他又知道吗?和美人那么美那么年轻就死了,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是谁非要害死她!”

“诗兰,你冷静一点。”玉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这么大声,小心被人听去,在皇后和太后那里咬耳根。”

我轻轻推开玉姣的手,自己走在前面,不知是昨晚没睡好头才会晕晕沉沉,还是心情郁愤,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便倒在了地上。

我看见我和香婷在学校里走路,我们谈论着美好的大学生活,我们计划着五一要去哪里玩……我回到家里,妈妈在做菜,爸爸在客厅看报纸。爸爸问我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我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回答的却是不开心。妈妈端着炒好的菜从厨房里出来,见到我就乐得唤道:“我的女儿回来了,快来吃饭,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尖椒炒肉。”

我高兴地奔向妈妈,可是那么短的距离,我却跑不过去。反而我在倒退,每向前走一步,都是在往后退。眼看爸爸妈妈离我越来越远,他们在慈祥地笑着,我想喊他们却出不了声……

“爸,妈!”

我在自己的惊叫声中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竟那么真实。

我喘着气,捂着闷疼的胸口。

我发现我躺的不是自己的床。有个人本来立在榻首的,见我醒了,就坐到榻沿上,扶着我的肩膀。我抬起头瞧他,原来是刘彻。

这是他的龙榻。

“你觉得怎么样了?”他关切地问道,眼里是不尽的担心。我心里掠过一丝温暖,但是转而想到幽怨而死的和美人,又觉得他是虚情假意的,我冷冷地回了一句:“多谢陛下关心!”

我掀开被子,不顾他的阻拦,执意要下床,快速地穿上鞋,立起身要离开。

“你不要拒朕于千里之外好吗?”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几乎是以哀求的口吻说的。

“你是一国之君,我杨诗兰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宫人,不值得你这般疼惜。”我的泪在眼眶里打滚,我强忍住不哭,“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属于我的时空。爱你的女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

他松开了手,也许他没有完全听懂我说的话,但是最后一句,他总该能明白的。

“你的心真硬,诗兰,你的心真的好冷。”

背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定了定脚步,心里一片空虚。

在回秋桐院的路上,卫青追上了我。

“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眼睛上,我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微微地笑了:“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过会就好了。”

“你今天看起来很疲惫,好端端地晕在路上。诗兰,你不知道我多心疼。”他好像有很多话要一股脑地说出来似地,“以前的你总是开开心心的样子,没有什么烦恼,自从你在椒房殿受罚之后,我觉得你变了好多,你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诗兰,你愿意等我吗?我会努力的。”

“你要努力什么?”我不解地问,“等你什么?”

他看了我好一会,眼睛里有一股不断涌上来的热度,我害怕再和他对视下去,我会无法招架接下来的局面。我忙低下视线,盯着地面。

“我想保护你一辈子,不让你受欺负,不让你伤心,不让你哭。”他真诚地说道,我看见他的手因激动而略微握起了拳头。

“我会努力的,你愿意等我吗?”他轻声问。

我微笑地望着他害羞而诚恳的脸,就只是想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该怎么办,简直是世事难料,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不会爱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不要在这里留下感情牵绊,可是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我越来越难以抉择了。

其实扪心自问,我对于卫青,只是出于一份可贵的友谊之情,我没往更密切的关系想过。他对我好,平时挺照顾我,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我对他的那份喜欢,顶多停留在喜欢的层次上,谈不上爱。我怎么可能等他?

“卫青,我……”

“卫青,陛下要移驾清皖殿了,你快回去。”

这个时候,华晓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声叫道,打断了我的话。卫青带着不舍的神情看看我,华晓拉着他就走。刘彻要去见卫子夫了,那个男人果然是感情泛滥,刚在我这里碰了壁,就马上去找他的卫子夫。我咬了咬牙,忽而觉得特别恼气,然后我愣住了,我这是在吃醋吗?

“不管怎么样,我认定你会等我的。”卫青跟着华晓跑了几步,忽然回头冲我喊道。

远远地传来华晓好奇的声音:“你要诗兰姐等你做什么?”

我扑哧地笑了一声。卫青是很好的男子,我不想伤害他。

我拔下发上的墨绿色簪子,摸那镶在花卷上的彩色宝石,幽幽地叹了口气。

十月初二,各诸侯王带着各种各样的稀奇珍宝来向朝廷贺年了。那些诸侯王,我一个也没见过,我不知道淮南王是谁。

我偷偷观察王谷,他的眼睛始终眯着,往一个方向盯了好久。我疑惑地顺他看的方向望去,视线落在田蚡的身上。我心下一惊:他在看田蚡吗?他为什么看田蚡?

难道他们前晚说的“大人”,就是田蚡?

“刘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着一身高贵的紫袍服,跪在朝堂中间向刘彻请安。

刘彻高兴地走下去忙请他平身:“淮南王不必拘礼,论辈分您是我叔父,我是晚辈。淮南王快请起!”

刘安就是淮南王!

我记得历史的记载上有说,刘安虽爱好文学,信奉道教,但是他暗地里默默地积累人脉和力量,意谋夺取刘彻的帝王之位。田蚡和刘安是有勾结的,我现在可以确定王谷和那个男人说的大人就是田蚡了。

而王谷竟然和田蚡有勾结,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我不可思议地盯着王谷,他每天跟在刘彻左右,如影随形。尽管他是一个奴才,但刘彻平时待他如父亲般敬重,连我这个一开始都讨厌他的人,现在也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我实在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背叛刘彻!

刘彻和刘安正说着些寒暄的话,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叔侄见面没什么不同。我心里叹了口气:刘彻要知道这个他口口声声喊的叔父,背地里背叛他的话,他应该会很伤心很失望吧。我该不该告诉他,王谷和田蚡相勾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