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汉梦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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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月色如水

奔驰黑车在绿湖小区门口停了一个半小时,车子的主人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杨诗兰叫出来。但仔细一想,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和她才见过三次,不是朋友,也不算熟人,只不过是彼此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他更是没有理由找她出来相见。

他启动车子,转了转方向盘,把车调转头,准备离开。

可是就这样走,真有点不甘心!

他想见她,莫名其妙地想见她,而且这种渴望出乎意料的强烈,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炎豹?”他打电话给炎豹。

炎豹刚从练武广场回到教练宿舍,今天教了一天学生舞剑,他感到有点累了,趴在床上休息一会,正要起身去洗澡。欧阳彻打电话来,他无力地接道:“欧阳,怎么了?”打从认识开始,炎豹没叫过欧阳彻的全名,但单叫一个“彻”口气又觉得有点暗昧,故而就叫欧阳了。

“有没有杨诗兰的电话?”他干咳了一声,直接地问道。找炎豹问杨诗兰的电话,他总觉得不好意思,以炎豹的性格肯定会追问到底的。

果不其然——“不是吧!你看上她了?”炎豹从床上迅速地直起身子,满带好奇和惊讶地问。他对欧阳彻的花心史可谓是无所不知,两人是小学同学,关系可不是一般的铁。

他早猜到炎豹会这样问,但听到这话,他仍然感觉刺耳:“人家一小女孩,我没那意思……懒得和你解释。有,还是没有?”

炎豹半信半疑:“你就不怕葛家那大小姐闹翻天啊?”

“我们分手了。”

电话那头传来他平静的回答,炎豹吃惊的表情顿时定住了,嘴形成了个“O”。

欧阳彻果然还是小时候就认识的欧阳彻,不爱笑,一笑要么冷冷的,要么充满对别人的讽刺,连失去爱情都能表现的如此的平淡如水。不过,他和葛珊芊之间算是爱情吗?应该说,他欧阳彻就没有真正拥有过爱情!他和那些漂亮的女人名义上谈恋爱,实际不过是各取所需,在闲暇的生活时光里有个人陪一陪罢了。

“我要杨诗兰的电话,有事找她!”

炎豹沉默了半天,他便加强语气提醒道。

炎豹说:“我真没有,但是我可以帮你弄到。你等我五分钟。”

挂掉电话,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七点四十分,五分钟应该很快的,尽管他已经开始等得不耐烦了。然后,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表盘看,那只纤细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

可是,当表针指向八点的时候,炎豹才发了杨诗兰的电话号码过来。他那颗等待的焦急的心啊,从盯着表从七点四十分移到八点这个过程,是那么的漫长,犹如等了几千年般。生活步伐一向很快的他,第一次感觉时间慢到他以为自己灵魂超脱了。

他回了炎豹一条信息:慢吞吞的。

炎豹对着手机自言自语道:“哥们,我为了帮你拿到她的电话,被某人整惨了。”

炎豹找香婷要的号码,香婷一开始当然不肯给,他软磨硬泡了一番,还答应请她去小吃街任意吃一个晚上,她才勉勉强强给出了电话号码。炎豹一想起香婷上次在小吃街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冒冷汗——要是那个女人再吐一次的话,他就该跟着一起吐了!

欧阳彻在手机键上用力地按下每一个数字,在按最后一个数字时,他忽然没了勇气。他不禁笑起自己来,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女孩这样紧张过?哪一次不是那些女人倒追上门,巴不得黏住他不放,她们或迷恋他的帅气或看上了他的金钱和地位。他从来不屑于主动和女人打交道。

一紧张,嫌车里闷得慌,他拿着手机下了车。他才记起他还没吃晚饭呢!

“我这是怎么了?”他斜靠在车窗上,仰头叹了口气。

“欧阳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杨诗兰抱着那只带回家来的小黑狗出来散步,在小区门口看见欧阳彻甚感意外,忙上前打招呼。她把小黑狗带回家,和妈妈张之蓉给它洗了澡,又抓了半天的跳蚤,然后再给它冲一次澡,最后用吹风机给它吹热风。杨鸿急着上厕所,一打开厕所门,女儿和老婆给流浪狗清洗身子忙得不亦乐乎,厕所里的地板都是湿湿的,他只好去了对门王奶奶家借厕所了。

杨诗兰给这只小黑狗取名叫小青。

他偏头一看,居然是她!他站直身体,迎上去和她面对面,盯着月色下她美丽可人的小脸,他竟然心跳加速,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有朋友在这里?”她左右顾望了一下,目光还是回到了他的脸上。

那么熟悉的脸呵,两千年前他是她最爱的男人,回到两千年后再相遇却成了陌生人,一开口的称呼只能是“先生”,而不是“彻”——那个除了太后只有她能叫的名字,已经不专属于她了。

他尽力用平淡的笑容掩饰要涌出来的激动,他有点语无伦次:“也不是等朋友……我走错地方了,所以在这里吹吹风。你——住这?”

这什么鬼理由!他真想找个洞躲进去,欧阳彻你这是怎么了!

他明知故问,他会在绿湖小区这边,就是因为他开车跟踪她来的。

“你的小狗?”

他伸手想去摸小黑狗的头,但立刻想起它是一只流浪狗:“它不是街上那只流浪狗吗?你不嫌它脏?”

他收回手,讪讪地一笑。小狗好像听得懂人话,斜睨他一眼,“唔”地唤了一声,头在她的怀里蹭了蹭。

“自然是洗过的啊。”她笑道,边摸着小青的头,“我和妈妈给它洗干净了,它以后不是流浪狗,它有了我。我叫它小青,青山的青。”

“小青?”他瞅瞅那只黑不溜秋的狗,“为什么不叫小黑?”

她抿嘴一笑,脑海里浮现卫青俊朗的脸庞和他憨憨的笑容:“为某个人取的。”

他忍不住笑了:“那个人太可怜了吧,你把小狗和他联系在一起,他知道吗?”

她低下眉,薄薄的一层泪蒙在眸里,但是他除了看见她的眼皮在眨动,借着路灯和淡淡的月光根本看不见什么。

回到府里发现我丢了,卫青该是会发疯地找我吧?对不起,卫青,我也很想你。

说到底,卫青还是她在两千年前的夫君呢。她默默地怀着这些心事,无处去说,一想起那些难忘的人难忘的事,她的泪就控制不住涌上来。

他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忽然低着头沉默不语,他想她说的某个人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

小青在她怀里大概是躺得太舒服了,伸了伸懒腰,“汪”地对她亲昵地唤了一声。她回过神来,摸着小青毛茸茸的头,微笑了:“小青乖啊。”

“你带它出来是想去散步吗?”他想和她一起去走走。

“爸爸妈妈在家里看电视,我呆房间里没事干,带小青出来熟悉一下小区附近的环境,免得它以后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把小青放在地上,它便随在他们身后慢慢地走,却始终紧跟在她的脚后跟,不舍得远离这个有着温暖怀抱的主人。

他环顾四周幽雅的小园林,问:“你们小区为什么叫绿湖?”

她笑:“因为小区附近有个湖,湖水碧绿,环境非常静谧。区里的人们饭后总爱去那里散散步,老人们清晨喜欢在那里打太极。我有时候心烦了也喜欢去湖边的木椅坐坐,一坐就是一下午,可以想很多事情。”

他深有意味地瞅了她一眼:“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藏了很多的心事,你的眼神有种淡淡的忧郁。可你笑起来的样子却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她讶异了一下,心想他怎么会对她有这样的印象,是他比较留意她,还是她给每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呢?她笑了笑,杨诗兰,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别忘了,他不是刘彻,不是你的陛下。不能从长得一样的人身上,寻找那些逝去的爱,那样太自私了。

她说:“当一个人经历的刻骨铭心太多,慢慢会成熟起来的。”

她微微仰头望着水白色的夜空,月光太亮,星星都隐匿在皎洁的光芒后面去了。他稍微吃了一惊,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龄,还在读大学未出社会,能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有如此深沉的感慨?

他们穿梭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她最喜欢的鹅卵石路,轻轻地踩在上面,脚底痒痒的舒服极了。她干脆脱下蓝色缠带凉鞋,左手提起鞋子,光着脚丫子在鹅卵石上轻轻地跳着。小青撒欢地一会在前一会在后地围着她跑,时不时地发出“汪汪”的叫声,划破这小园林的宁静。他带笑地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她无拘无束的,尽情地享受她的愉悦,丝毫也不担心在他这个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影响形象。

她的蓝色裙摆在风里微微撩起,飘逸如仙。

走过林荫道,一片银光粼粼闪烁的湖面豁然开朗,湖边的小道有三三两两的人携手散步,这里静怡幽谧,犹如世外桃源。

他深深地呼吸从湖面掠过来的带有清新气息的晚风,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些压在内心深处的阴郁一扫而空。

她重新穿上鞋,小青蹲坐在她身边看她小巧的脚丫子,低下头想去舔那些露出来的可爱的脚趾头,她忙拦住了它伸过来的嘴巴。她摸它的小头,温柔地笑了:“姐姐的脚脏啦,小青乖。”

他走到不远处的长木椅,招呼她:“诗兰,过来坐。”

闻声,她惊住了,起身凝望他。他棱角分明的脸在白茫茫的月光下,交映出奇特的光影效果,更显得他俊逸非凡,人间怎么会有他这个美到令花容愧色的男子?

曾几何时,那个他就经常满含柔情地唤她“诗兰”,然后面对她的方向,深情的黑眸直视她朝他走过去。

曾几何时,那个他和她一起乘着月色,在幽长的巷子里漫步,他搂着她,她的心低落到极点,他说诗兰,你又想逃离朕的身边了吗?

“诗兰,诗兰……”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唤萦绕在耳边。

她哭得无声无息,泪眼模糊,一颗本已经不起思念的折磨的心碎地稀里哗啦。

“你还好吗?”他忙走到她面前,关心地问道,他不明白刚才那一刻她的眼神绵蓄柔恒,一如在天桥相遇时,她看他的眼神。杨诗兰,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

“彻,彻!”她低低地呼唤着,不停地摇头。

“我好想你。”她抬头看他不安的脸,那么熟悉的脸,小心翼翼的关怀却不是刘彻曾经有的客气和疏远。如果他是刘彻,他一定会心疼地拥她入怀,告诉她,朕在你身边。

“我想他!”可惜眼前的他不是刘彻。

“女生的眼泪怎么这么多?”他第一次见到女人的眼泪涓涓流个不停,比泉水还要源源不断。他一下子就慌了,葛珊芊哭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汹涌的。他拿出他的紫格帕巾,帮她揩去泪水,连同她的清涕。

第一次,他这样毫无顾虑地为一个人擦泪水。以前,那些因为他提出分手而哭泣的女人,他一概是冷漠地转身就走,在他眼里,她们的泪水是假的,不值得他的怜惜。

“汪汪——汪汪——”

小青在地上转了几个圈,绕着他们叫,好似在安慰诗兰不要伤心了。

诗兰扑哧地一笑,她不要哭了,她答应过自己剪掉头发后,将烦恼一并扔掉,重新好好地生活的。谢谢你,小青。她低首对小青一笑,之所以给它取这个名字,不仅是想在心里上弥补对卫青的抱歉,同时也想时刻提醒自己,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为了几乎用尽全部力量爱她,愿意舍弃一切伴护她去逢莱仙境寻自由的卫青,她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上一秒哭得厉害,下一秒却突然明媚地笑了——他懵懵地细瞧她的脸色,女人的天性果然是善变。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她说:“谢谢你,欧阳先生。”

我不能把他当成我的彻。她看着他的时候对自己点了点头。他以为她是在点头向他致谢,他便微微笑了。

他们在木椅上坐了下来,遥望宽泛的湖面,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偶有微风拂过,敛起点点银光。湖周围的郁郁树木静立不动,湖对面是一片探不到底的黝黑,但在这干净如萤的月色的笼罩下,他们并不觉得那有多么恐怖。

月色融入水里,水拥着月色。她想起周杰伦的《青花瓷》,以前听那首歌,只觉得歌词唯美不可言传,只可意味其中的韵味。尤其是那一句“月色被打捞起”,她根本不能体会,还和香婷感叹方文山的文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今晚,她总算看到月色被打捞起的美妙情景了,面前的湖水和月色已融为一体,湖面上的荧荧烁光,不正是月色被风打捞的吗?

他憋了许久的问题,最后还是忍不住地问了:“我刚才是不是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没有啊。”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她的表情,于是一个劲地盯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却只是笑了笑。

“你的长发很漂亮,你怎么舍得剪掉了?”

“想剪就剪了,女人最不值钱的便是头发,反正剪了还可以再留。”

话是这样说,她心里未必这么想。

他笑了。女人,他最了解不过了,都是善于掩饰的高手,口是心非。

“那个女人看起来真小,欧阳彻是想老牛吃嫩草吗?”

一直尾随在后,躲在远处的小园林里的人影动了动,满脸愤怒的女人不屑地冷笑道。她旁边的年轻男人嘴角扯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

“肖霖,你真没见过她?”女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那你去帮我查她的身份。她要是敢和我葛珊芊抢男人,我要她死地很难看!”

葛珊芊狠狠地咬着唇瓣,抬起骄傲的头颅,鄙夷地朝湖边坐的两人投去肃杀的眼神。

肖霖瞥了一眼葛珊芊,低头说道:“我知道了。”肖霖故意隐瞒了他不认识杨诗兰的事实,他骗了她。

顺着她的视线,他的目光也落在那一大片月色下的湖面,他的心空落无杂。

葛珊芊,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能看到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