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爸爸住院的日子,林小洛的生活从“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她每天下班后都要去医院看望爸爸,陪他说说话。在记忆中,跟爸爸这么近距离的交流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上了初中,就不那么黏爸爸了,甚至说,有些怕跟他单独相处。爸爸总是严格要求她,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那时她总是想办法远远地躲着他。
如今林小洛再坐到爸爸的身旁,才发现:爸爸老了,脸上的皱纹加深了,头上白头发也越来越多。所以,她现在总希望多跟爸爸待会儿,好像这样就能弥补自己这些年对爸爸的忽视。每天都是程皓提醒她该回家了,她才跟妈妈一起去赶回家的最后一班公共汽车。
由于林妈妈白天照顾林爸爸已经很累了,所以程皓坚持晚上照顾林爸爸,要林妈妈和林小洛回家好好休息。一开始林妈妈还要坚持,怎奈何年岁大了,晚上休息不好,精神就每况越下,只好同意了程皓的建议。
也是这段时间,林爸爸近距离地好好考察了一番程皓。一开始,对于让这个未过门的女婿来照顾自己,也感觉有些不妥,但在现实面前他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小洛的妈妈年轻时患过神经衰弱,只要晚上休息不好,第二天就会头痛。至于林小洛,虽然她也提出要晚上跟程皓轮换着照顾他,但是,从私心上来说,他不希望闺女这么累,再说,闺女照顾他也有诸多不便的地方,比如,正在输液的时候要上厕所,总不能让闺女举着输液瓶进男厕所吧。所以,最后只好让这个未过门的女婿受累了。
这期间,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那天林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拉肚子,一个晚上让程皓搀扶着去了七八次厕所,程皓根本没时间睡觉。天快亮的时候,林爸爸又感觉肚子里波涛汹涌了,但他看到程皓在床边刚刚才睡下,就想自己忍一忍,等天亮再说。
但是,事情的发展可不受他的控制,一个把持不住,他就拉在了裤裆里。程皓感觉到林爸爸的动静,连忙起身去问林爸爸那里不舒服,林爸爸难为情地说不出口。这时程皓闻到了空气中的气味不对,立马什么都明白了。明白过来后,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立马拿出盆子和毛巾还有林爸爸换洗的衣服,不一会儿,程皓就打来了热水,但林爸爸拉住裤子说什么都不放手,他让程皓不要管了,等林妈妈来处理。程皓说叔叔这没什么,您现在正生病呢,不能因为这个再感冒了,再说现在离林妈妈来至少还有三个小时呢。最后,林爸爸拗不过程皓,只好别过脸去,让这个未过门的女婿给他换裤子,擦洗身子,他心里暗暗感叹:“哎,养儿子也不过如此了,何况这还是未过门的女婿,程皓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难怪林小洛会为了他,把老爸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每天晚上离开医院的时候,林妈妈都不忘叮嘱几句,既叮嘱程皓要好好照顾林爸爸,又叮嘱他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抽空就多睡睡,不要照顾好了林爸爸又把自己累坏了。她跟程皓说话的时候,总是站得很近,还不时地伸手拍拍程皓的肩,看得出来,林妈妈对程皓的表现很满意。
能不满意吗?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这还是个未过门的女婿。看到妈妈对程皓那个亲昵的样子,林小洛甭提多高兴了,虽然说爸爸生病是件坏事,但通过这件事也让爸爸妈妈近距离地考察了一次程皓,从而验证了她林小洛的观点——程皓是个好同学,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经过近二十天的治疗,林爸爸的病终于痊愈了。
程皓本来说要到饭店里摆一桌,为林爸爸庆祝一下的,却被林妈妈制止了。林妈妈说:“你叔叔他患的是胃病,这刚刚好,去饭店能吃什么?还不是浪费钱吗?回去回去。”
出院时主治大夫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一些重要的林小洛拿纸记下来放到了妈妈的钱包里。林爸爸不耐烦地说:“不就是不能喝酒,不能吃太硬的食物,细嚼慢咽之类的吗?这些我都知道,快走,快走。”显然,在这里待了这些天,林爸爸已经烦了,如今能出院了,他就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回到家,刚一坐下来,林爸爸就张罗着要回老家,要林小洛给他们买回去的火车票。林小洛极力阻止道:“爸爸,您着什么急啊,你们这次好不容易来一次北京,现在病治疗好了,也没有其他事情了,好好玩几天再走。”
“就是啊,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去故宫啊,颐和园逛逛,二老这次过来,我们都还没有带你们出去走走呢,就这样回去,我们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程皓顺着林小洛的话劝说道。
林爸爸不说话,转眼看向老伴儿。
林小洛赶紧上前拉住妈妈的手一通乱摇:“妈妈,您可要站在我这一边,您答应教我做菜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吧,多住几天,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好好,我们就是怕打扰你们的生活和工作。”林妈妈经不住林小洛的软磨硬泡,终于松口了。
“阿姨,您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你们来了后,我感觉家里才有了家的气息,以前就我们两个人,家里都不热闹呢。”程皓赶紧在二老前表明心迹。
“好,那就住几天再走。”林爸爸一锤定音,这事儿就算敲定了。
“太好了,那我上网去查查,除开故宫、颐和园这些知名景点外,我们再找几条有北京特色的胡同游一游,我跟程皓都还没有体会过北京的胡同游呢。”见爸爸同意了,林小洛顿时兴奋起来,对于她跟程皓这两个超级宅女宅男来说,外出游玩真的要有个很好的由头才可以,好多景点都是有朋友来了后一起去看的。单他们两个人的话,有时间的时候,宁愿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所以,他们到北京这么多年了,很多景点都没有去过。
林小洛之所以一定要留爸爸妈妈在北京多住几天,那是因为她心里还有件事儿,得当着爸爸妈妈的面谈妥了。他们这一回去,电话里说又说不清楚了,那就是他们领结婚证的事情。林小洛准备找时间先跟妈妈谈一谈,等过两天吧,出去散散心,心情愉快了再说这事。
很快,一周后,林爸爸再也待不住了,用他的话说,这出去旅游就是受罪,尤其是北京,走到哪儿都人多,路上堵车堵得心发慌,不如回到自家那个小城市,每天跟街坊邻居下下棋、聊聊天、看看报,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人也畅快。
这下,林小洛没有再挽留的措辞了,便叫程皓去买了两张周日开的卧铺票。至于领结婚证的事情,林小洛前几天就偷偷跟妈妈说了,妈妈答应去跟小洛爸爸说。可这几天过去,小洛也没有等到妈妈的回话,她也不好直接去问爸爸。为这事,她也跟程皓说过,让程皓找机会当面跟林爸爸再提一次,程皓说:“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彩礼钱,我不去说。”于是,这事弄得林小洛左右为难。
送爸爸妈妈走的那天,林爸爸把程皓和林小洛叫到跟前说:“你们俩工作都这么忙,9月份能请假回老家来吗?”
“回去做什么呢?”林小洛迷惑地问道。
“你们不是要9月9日去领结婚证吗?这么好的日子,肯定人多,你们提前一天回去,9号那天早点去排队。”林爸爸不紧不慢地说。
“爸爸,您说什么?您的意思是,同意我们去领结婚证了?”林小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程皓姐姐家的事,我也听你妈妈讲了,我觉得程皓做得对,你们俩以后不要再为这事吵架了。”林爸爸说到这里特意拍了拍程皓的肩膀,然后他接着说:“这次我们到北京来,也见识到了大都市生活的不容易,以前我是老思想,老是按照家里的那一套规矩来要求你们,给了你们太多压力。我也想过了,那个彩礼的流程就免了,你们自己拿着用也好,拿去旅游也好,你们自己看着办,本来那钱以后也是要留给你们的,我跟你妈妈都老了,也用不了太多钱。”林爸爸一口气说出了他的想法,也让林小洛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太好啦,我们可以结婚了”林小洛转身给了程皓一个熊抱,引得林爸爸林妈妈都笑了。
“你这个疯丫头,以后不要欺负皓皓,还有啊,我教你做的菜,要经常做,不要忘记了又打电话来问我。”林妈妈在边上看林小洛没个正行,不免又训斥了一番。
“妈——您怎么老向着程皓呢?我还是不是您亲生的啊?来,程皓,你看我爸爸妈妈这么心疼你,还把我当做奖品奖励给你了,你不来两句获奖感言?”林小洛把程皓推到屋子中央,还煞有介事地鼓了鼓掌。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程皓一本正经地说。
“还叫叔叔阿姨呢?”林妈妈坐在沙发上有些嗔怪地看着这个傻女婿。
“哦,谢谢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一定让小洛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也会跟小洛一起,好好孝敬你们二老的……”程皓信誓旦旦地表决心。
“好了,程皓,你不要说了,这些说出来的都是虚的,我们要看实际行动,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林爸爸又走过来拍了一下程皓的肩膀,拍得程皓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儿傻乐。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火车站吧,以后你们两人要互相爱护,有什么困难了就跟家里说一声,爸爸妈妈永远是你们坚强的后盾。”林爸爸习惯性地做了总结发言,然后一家四口就拿上行李去火车站了。
有了林爸爸的支持,程皓和林小洛终于在2009年9月9日那天如愿以偿地领到了结婚证。
从爱情过渡到婚姻,从恋人成为夫妻,只需要一纸结婚证书。然而,爱情和婚姻之间,真的只是一张纸的距离吗?
和程皓领完结婚证回到北京,林小洛就接到邓佳的电话:“从美少女升级为已婚妇女,有何感受?”
“对于我和程皓这种谈恋爱谈了八年的老夫老妻来说,除了多了一张结婚证之外,结婚后和结婚前没什么区别。我和他早就亲密得像一家人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小洛打心底自豪。她真庆幸自己和程皓有同居几年的时光,已经对彼此十分了解,他们不但懂得欣赏对方的优点,更会包容对方的缺点。
“好戏才刚刚开始啊,姐妹!日子久了,你就会发现婚姻和恋爱是两回事了。”邓佳作为过来人,给林小洛善意的忠告。
而此时的林小洛刚刚步入婚姻,尚未体会婚姻和爱情究竟有何区别,还反驳邓佳:“佳佳,我平时还真看不出,原来你喜剧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悲剧的灵魂!我对婚姻生活没那么悲观。如果说恋爱是精致美味的糕点,婚姻不就是油盐酱醋茶吗?我和程皓一直在油盐酱醋茶里浸泡着呢,早就习惯了。”
“理论上我说不过你这个爱情专家,不过你别忘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这是刚结婚,还在蜜罐里泡着呢!这个时候你只体会到甜,过不了多久,你就能体会到婚姻里的酸和辣了。”邓佳还是不忘继续给林小洛打预防针,以此提高她对婚姻问题的免疫力。
“哎,你还是我姐妹不?我结婚是喜事一桩,你不祝福我,不送红包给我倒也罢了,你不能打击我对美好婚姻生活的积极性氨林小洛急了,“何况当初劝我早点结婚的是你,说尽了结婚的种种好处,现在说结婚后有麻烦的也是你。我到底该相信你哪句话啊?”
“我这是忠言逆耳啊,宝贝!当然,结婚也有结婚的好处,比如两个人可以比以前更团结,可是嫁给一个人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等你以后就知道了。”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能深刻体会,邓佳觉得有些话点到即止,话锋一转,“不管怎么样,看着你和程皓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你们八年恋情终成正果,作为姐妹,我为你感到开心!恭喜你们的感情生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哈哈,这还差不多。”林小洛终于满意了,“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就这句话靠谱。”
“你们结婚了,准备去哪里旅游度蜜月啊?”邓佳关心地问。
“去新马泰氨林小洛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每人得八千多吧?”
“不用,从新街口坐公交车到马甸,再到北太平庄,顶多也就两元钱,就算奢侈一下,打个的,也不会超过三十元。”林小洛笑眯眯地说。
邓佳狂汗,又问:“那你们这次在老家举办婚礼了没?收到不少礼金了吧?”
“我们一切从简,只是领证了,没举办婚礼。”
“你俩坚守爱情战线这么多年,不举办一次婚礼多可惜氨邓佳扼腕叹息。
“没关系,我们赶时髦,现在不流行裸婚吗?”林小洛说得很洒脱。
“你倒是看得开。婚姻这种人生大事,一辈子也就一次,你难道不想在礼堂里披上婚纱接受众人的祝福吗?”邓佳疑惑道。要知道林小洛读大学时可是她们宿舍最富有浪漫色彩的女生,喜欢看言情小说,喜欢写爱情故事,也是宿舍里最先谈恋爱的,这样的女生难道不期盼一场唯美的婚礼吗?
“等我拍婚纱照的时候不就可以婚纱了,一样做新娘。”林小洛有些自欺欺人地说。
其实,谁不想让自己的婚礼更完美呢?80年代出生的女孩子大多受过港台剧、韩剧和言情小说的熏陶,都幻想过未来的婚礼现唱—携着新郎的手,走过红地毯,在牧师面前许下天长地久的誓言。林小洛也不例外,少女时、成长后都曾无数次幻想着将来的婚礼一定要唯美浪漫,毕竟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可是,她选择的新郎是现实主义派的程皓,他既然没有举办婚礼的想法,她尊重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