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三毛的流金岁月:三毛扮演者王龙基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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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国际童星险些送人

婚后不久,熊佛西聘请王云阶到四川省立戏剧音乐学校去任音乐教员。这样,他们一家就来到了学校所在地郫县。此时,冼星海的新作《黄河大合唱》油印初稿传到后方来,王云阶认为,这部作品是宣传抗日鼓舞民众的好教材,就教全校同学唱,并指挥部分师生到农村去演唱,效果非常好。

为了抗日音乐运动,王云阶常到重庆去协办音乐会。在这个时期,他通过缪天瑞介绍,认识了****地下党音乐运动的领导人李绿永(李凌)、赵风。同时,还有舞蹈家吴晓邦、戴爱莲。这些人都给了他很多帮助。王云阶在这一时期也创作了不少作品。

1940年6月13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他们叫他贝贝。这个孩子就是后来轰动了世界影坛的童星,不朽的电影形象“三毛”的扮演者。不过那时,他们夫妇还不知道自己会对电影艺术做了这么大的贡献,生活所迫,他们还差一点将他送给别人。

贝贝的祖父给他取名为王龙基,因为他出生的那年是龙年,按老王家的排行他是基字辈的。贝贝是那年端午节后三天的一个夜饭后出世的。那时他们住在郫县的一个小旅馆里。请了一个助产士她叫白玉洁来接生,后来她也是他们的朋友了。贝贝生下来以后,足足有十斤半。李青蕙从来未见过刚生的孩子,只觉得他太可爱了,大大的头,深深的圆圆的一双大眼睛。王云阶是单凤眼,而王龙基是大而圆的眼,前额很高,谁见谁爱。很多朋友说,他头型很像列宁的头,所以,也有人叫他宁宁。

王云阶和李青蕙都非常爱他。

天气太热,生孩子前,李青蕙又不懂得要给孩子做衣服,她也不会做。所以,孩子出生后,只能给他盖上一块小尿布。晚上,李青蕙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他光着小身体,在无意识中做出很多奇怪又可爱的动作,有时还会梦中哭醒或笑醒,好玩极了。她的同学来看,见了贝贝真是又爱他,又可怜他没有衣服穿。同学们自告奋勇,回去做小衣服给孩子穿。李青蕙问,你们会做吗?她们都回答得很干脆:“会做!”结果,做好拿来的都是给玩具洋娃娃穿的套头衣服。孩子头太大,根本套不上去,最后,也只好让他光着身子。

李青蕙生产后身体很好,什么事都做,什么硬的软的热的冷的,她都能吃。第四天,她给孩子吃好奶后,就到学校去弹琴。她手一按到键盘上,就进入了音乐世界。一直到看见同学都去吃饭了,她才想到孩子。

李青蕙飞快地跑回家,打开房门,走到床边一打开帐子,哎呀!床上的孩子没有了。她急得要命,一怕有人来偷走了孩子,二怕是老鼠把孩子咬走了。当时,四川的老鼠特别厉害。她一面哭一面找,忽然感到脚下有个什么东西,伏身一看,是孩子伏在地上,幸好她的脚没踩上去。

当时,他们的经济条件很差,住的是没窗子的门面房子,里面很黑,是泥土地。夏天地上不但冷,还能渗出水来,很潮湿。孩子可能是哭久了,又没有用被子包着他,于是,他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从滚到了地下来。他伏在地下,幸而时间还不长,否则他的手支撑不住身体,头抬不了多久,就会在地上闷死的。李青蕙抱起了孩子,一面哭,一面说:“可怜的孩子,是妈妈不好,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

出了这件事后,李青蕙后怕了很久。朋友和同学们知道以后,都异口同声地说,青慧怎么能养孩子,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她能自己管好自己就很不错了,让她养,这个孩子恐怕三天不到,就会被她养死呢。

听见他们都这么说,这个仅有16岁的小女孩更没信心更害怕了。好心的人劝李青蕙把孩子送给人,他们说把孩子送人,人家会养,你也省事。你自己养,肯定会养死。李青蕙想,自己爱孩子不会要他死。可是,她又想王云阶身体不好,他每年春秋都要吐血,(当时没钱看病都以为他是肺病,解放后经医生检查出来才知道是支气管扩张面出血)。他一个人要养家和王龙基,还要养妹妹秀岚。如果自己不出去工作,他的负担太重了。她一定要出去工作,否则王云阶会累死的。

实在没办法,李青蕙就想,送人就送人吧!大家都在抗战,绝大部分的人生活都不宽裕,送孩子需要找个生活富裕一点的人家,才能请得起奶妈或买得起牛奶。可又怕有钱的人家良心可能不好,将来他生了孩子,就不会爱这个孩子了。所以大家劝李青蕙把孩子送人,她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也真得舍不得孩子。

孩子到四个月时,文学家孙怒潮介绍说,有一家人苦于没有子女,男主人表示要收养王龙基。李青蕙不放心,要亲自到成都去看看再说。于是,夫妇二人抱着孩子从郫县来到成都,暂时住在一个小学校里的教室里,睡在课桌上。李青蕙是走一步抱一步,不敢放孩子一个人在教室里。这一天看孩子睡得很好,他们不忍心把他搞醒,两人就在学校附近吃了一碗面。

可是,回到教室一看,孩子却没有了。李青蕙马上吓哭了。有一个工友来告诉他们,学校有老师住,听见孩子哭,他们抱去给孩子喂点糖开水,现在他们正和孩子玩呢。这时,王云阶说:“你不是不要孩子了吗?抱来就是送给别人的,不见了孩子为什么还哭呢?”李青蕙说:“我当然要孩子,这不是不得已吗?我是要看自己的孩子是送给哪一家,将来找工作就找到他家附近,每天都来看孩子。如果他们对孩子不好,马上抱孩子回家。”王云阶说:“恐怕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吧。”李青蕙又急了,那你说怎么办?“王云阶说:”孩子再大一点也好养了,容易带了,你工作学习问题不大。

正在犹豫不决时,孙怒潮来了。他进门就说:这家人正等着孩子呢。可他们知道孩子妈妈只有十六岁,担心和十六岁的孩子打交道靠不住,怕她一想孩子又来要孩子。他们不但不来见面,还要李青蕙写张保证,从此不见孩子,不认孩子。李青蕙一听,就不高兴了,她说:怪了,我的孩子是送给他们的,又不是卖给他们的,写什么字据?我不写。他们这个样子,再想要我的孩子,我也不送了。

一气之下,她抱着孩子回郫县的家了。这个孩子等于是失而复得,李青蕙更爱他了,更小心地养他,不让他生病,最怕他死。当时,李青蕙的年纪太小,王云阶生怕妻子睡觉不小心压死孩子。总是让孩子和他睡一边,孩子要吃奶哭闹时,李青蕙根本听不见,都是王云阶抱着孩子到她怀中吃奶。吃完了,再抱回自己身边睡。孩子总算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王云阶除了上课之外,就是创作。在这个时期,他写出了《战地之春》(安娥词),《我们是世界的主人》(芷父远词)等作品,还介绍了苏联音乐的译文。这时,重庆刚成立“山东省实验歌剧院”,他们想请王云阶去任教,又怕他脾气坏,说走就走。王云阶也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去。这时,他过去的一位友人又是同乡人叫朱枫林来信,告诉他,该校也聘请了郑志声去教学。这是一位在法国留学多年,专学作曲与指挥的学者。王云阶一听马上就心动了。他有这样一个信条,就是“活到老学到老”。多少年来,他一直是这样做的,不论是谁,只要他有学问,就拜他为老师,哪怕他过去是自己的学生。这样,王云阶就接受了“实验歌剧院”的聘书。他们一家要到重庆去了。可是,熊佛西不肯放他走,他说,把青慧扣下王云阶就没法一个人走了。后来,经过王云阶一再请求,熊佛西终于同意,放了他们到重庆去了。

王云阶到“实验歌剧院”任教务主任兼音乐老师,李青蕙也在院里任教务员。王云阶白天工作,晚上,向郑志声学习高级和声,还有指挥。学完了,他自己还要做练习。每天夜里,都要很晚才睡。他又忙碌又辛苦,但只要能学习,再苦再累他都十分开心。

这是一所新建的学校,有些科目的老师一时请不到。对此,有几个学生向院里提意见。学校却要开除他们。王云阶不同意。他说这几个学生很不错,这样做不是办学的办法。校方说,王先生你拿谁的钱,为什么怕学生,尽为学生说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王云阶说:“我拿学校的薪金,我不怕学生,我是老师,应该对学生负责,我这是实话实说。”

王云阶感到这样办学有问题,回家就和李青蕙商量,要她另找工作。好朋友李凌的爱人,在南岸弹子石裕小学教音乐,把这个工作让给她了。这样,李青蕙就辞去“实验歌剧院”的工作,带着王龙基到南岸裕华小学教音乐。有了孩子,生活的负担重了一些。她在学校放学后,又兼了一个特益中学图书馆的工作。王云阶还在实验歌剧院工作。后来,郑志声先生因病去世了。他除了自学外,就是尽心尽力地当老师。

王云阶对国统区非常失望,一直想到解放区去。就在这时,反动派发动了皖南事变,他以为他大妹王青牺牲了,他悲痛万分。他为妹妹写了一首长诗《想念妈妈》。在实验歌剧院一次朗诵会上,他无比比愤地朗诵了这首诗。这首诗的发表,遭到反动派新闻检查的干涉。这时白色恐怖十分猖狂。实验歌剧院的院长王泊生告诉他,“中统局来调查过你,你要小心一点。”

王云阶愤而辞去了实验歌剧院的工作。一家三口就住在裕华小学李青蕙教音乐的地方,校长太太是一个很势利的人。她见王云阶没工作,常常冷言冷语,夫妇俩都不理她。

这时,吴晓邦要开新舞蹈会,找王云阶去担任作曲和弹钢琴。这个新舞蹈会有吴晓邦、戴爱莲、盛捷。他们在重庆抗健堂演出“新舞蹈表演会”,演出的效果很好。******副主席也亲临观赏,使他们受到极大的鼓励。那天演出的时候,李青蕙抱着王龙龙基在台下观看。******看到王龙基可爱的样子,非常喜欢。顺手接过来抱在怀里,逗他玩儿。

日本鬼子的飞机疯狂地轰炸重庆市区,李青蕙人在南岸,心里总挂念着在市区的丈夫。王云阶忙于舞蹈工作,好久未给妻子消息。她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有一天,请了假,带着王龙基到重庆市区去看望王云阶。一到重庆就遇到警报,王云阶带他们到大隧道去躲警报,一进了防空洞,王龙基就哭个不停。那是重庆最大的防空洞,洞内的人很多,王云阶怕影响别人,他们就抱着孩子离开了。但是,日本飞机来了不躲也不行,王云阶发现附近的中电电影厂里有一个小洞,防空设施差一点,盖得很不保险,只是个小土堆,于是,就到那里去躲了。这个洞里人很少,也没人管。李青蕙想,即使有紧急警报,这个洞也不会有人来管,她可以抱着孩子在洞边玩,孩子也不会因为闷在洞内而哭闹。这一次警报的时间很长,可敌机一直没有来,天都黑了,才解除警报。

他们一走出山洞,就听人说,大隧道里闷死很多人。原来,大隧道是在高山的石壁上打出来的一个很大的洞。洞上面有厚厚的石层很保险,一般的炸弹炸不通。可是,有好几道出口,都装有铁门,紧急警报一响,所有的铁门都要上锁,这样洞内保险空气就少了。如果有人站在铁门口,洞内空气更少。听说这一次时间长,洞内空气不够,有的人就挤到铁门边,把铁门内的一点空气也堵住,里面更缺少空气。这天敌机根本没有来,据说管铁门的人都不在那里,不知道去哪里了。洞里面的人,闷得向铁门前挤,里面的空气就越来越少了。这些人都是在大隧道附近住的居民,大都是做生意的人家。他们有的是全家来躲空袭的,据说还是带着贵重物品去躲的。这一次全家人都闷死在洞内。当晚,重庆市政府就找人来清理洞内闷死的人,据说抬了好几天的死人。有人居然把死者身上的金链条,手上的金戒指占为己有。他们听到后又痛心,又气愤。

国统区的无边黑暗,使他们夫妇更向往到解放区去。

王云阶向好友们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愿望,吴晓邦带他到曾家岩去见******副主席。大家研究化妆去延安的一切程序,但必须要等到半个月后,才能最后确定时间。谁知这时王云阶被特务盯上了。吴晓邦得知这一情况后,叫他暂时隐蔽起来,最好迅速离开重庆。

新湖北文艺委员曾聘王云阶去当音乐组长。那时,王云阶因为要去解放区,决定不去新湖北文艺委员会。现在,他只好接受了新湖北文艺委员会的聘书。

他们经朋友帮忙,找了条“黄鱼船”,所谓“黄鱼船”就低档的船,可以少花点钱。但坐这种船并不舒服。整个船上的工作人员也只有三个人,他们自己在船尾做饭,船上有个棚是他们自己睡的。他们夜里在船头打地铺,吃饭自备。他们上船时看见共有三支船,前两只是新的,因为没有钱,他们坐的这支是旧的。李青蕙很想坐新的船,王云阶不让她开口,她也就不再说话。前面两条船开走后,他们这一条才开。经过三峡时,惊心动魄。他们的船不大,三峡地势很险要,浪大水急,还有漩涡,船十分难行。日本鬼子的飞机还随时来投弹轰炸。他们亲眼看到,前面两条船被炸弹给炸沉了。幸好他们这条船的船老大很有经验,他左躲右闪,总算平安过了三峡,到达思施。

他们经历了千辛万苦到了思施。一时没有接上头,身边的钱也花完了。他们只能坐在一家小茶馆里,希望能出现奇迹。李青蕙的一双布鞋破得实在无法穿,她一生气索性把它脱下来丢了。光着一双脚,坐在茶馆里抱着王龙基。茶馆,一向都是男人去吃茶,那时没有女人去茶馆的。大家见李青蕙是个女人都感到怪,光着一双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更怪了。终于,有个中年男子过来和他们攀谈,谈来谈去,谈到他的太太曾在武昌第一小学念过书。李青蕙眼睛一亮,马上说我也是在一小念的,并问他太太叫什么?他说叫杨燕,哈哈,她正是李青蕙小学的同班同学!李青蕙记得,她小时很老实,放了学,还要帮她娘带弟弟妹妹,做很多家务。

这位中年男子当即邀请他们到家里做客。这真是他乡见故人。老同学见面,心情十分激动,又是拥抱,又是哭泣。杨燕知道李青蕙没有住处,马上说她爸爸是个中医,有间小房看病,房后有一条小走廊没有用,空在那里,在小走廊里放一张床,他们可以住了。他们就这样安了一个家。

王云阶暂时在“新湖北文艺委员会”当音乐组长。他实际上白天工作不太多,在大学下课以后才有工作。他们刚到思施,虽然有了住处,可是钱很少,又不能开口向同学杨燕借钱,就算借了拿什么还?因此在吃饭方面,有些胡乱地吃,可能这样也不太干净。就这样,王龙基得了红痢疾。

李青蕙十分害怕,又不知道是什么病,请杨老先生给看。他一看就说吃坏了,这是红痢疾。马上拿了药给王龙基,还教李青蕙怎么煮药。王龙基服了半个月的药,病好了。

有天晚上,李青蕙发现自己也传上了,可能是在照顾王龙基是没搞干净。李青蕙真急了,因为每天的饭是她做的,她真怕一不小心再传给云阶。李青蕙想,第一、不能再麻烦杨老先生了。第二、我不赶快好起来,云阶也会有危险。趁他还没下课回来,她拿了一大堆生蒜头和几大碗醋,用小灯上先烤蒜头吃。灯太小,烤不熟,她就干脆不烤了,生的蒜头就和醋吃,蒜皮吃了一大堆。也真奇怪,她的病第二天真的就好了。

经过这次病后,他们吃东西也注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