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淡接受了对答的事实。
是因为默许了对方关于自己逃避旅行的判断。
如同心脏不再跳动却理所当然享受活人生活允许支配的一切，不动声色的接受其中的生死悖论。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我微笑着点头应允。
冉曦见我默许了晚间的行动，这才得意洋洋从沙发爬了起来挥手朝着厨房走去。
电视里的新闻正在聚焦ISIS，因为巴黎乍然发生的恐怖事件再次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我隐隐感觉美欧养虎为患的阴谋不会那么简单。
世界怎样都好。
而追逐我的，是根本就不可能回到正常轨迹的人生。
将眼镜取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干净。我同样离开沙发，朝着客厅的阳台走去。
之前突如其来的暴雨在我尚未觉察时如烟火般转瞬即逝。
阳台上的无垠天空仿佛一团巨型墨玉，歪歪扭扭的中轴线一旁呈现深褐色一旁则是纯粹蔚蓝，灼日仿佛随时突破暗褐云层的最后封锁进入那蓝海。这个世界中除了遗留下湿漉漉的水汽和坑洼处的积水，几乎没有任何证明暴风雨曾经来过的痕迹。
但是，我知道，它一定来过，就如同此刻无法消除的遍布水汽和空气清鲜。
只要曾经存在，它将始终留下本该被保存的遗迹。
因为那是只属于它独一无二的痕迹。
我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然而，曾经的那个我？
在这个光鲜明亮的世界上曾经存在的哪怕一丝一星的关于“我”的记忆？
在这个不可能孑然独立信息爆棚的数据时代。
为什么和我有关的所有讯息会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
涵盖我认识的人事物、认识我的人事物。
仿佛从来没有降临这个世界，又仿佛重置的数据…
目光穿过云层的暗褐深处，渐渐看到久违的光亮，在这样短暂淅沥的雨后终于再次感觉到夏日的灼意。
叮…微信发出的好友发送的讯息提示音。
我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微信id血月通过添加您为好友，请赶紧对话吧！
血月。
性别女。
从提示上看应该自己主动添加的对方，不记得近期有过添加陌生人举动，如果一定说有，大概短时间内只添加过音无。
叮…又是一声新消息的提示音，发来的意义不明符号。
血月：？
Kazuonoyume：?
血月：？？
Kazuonoyume：?
血月：？？？
Kazuonoyume：?
血月：！！
在我犹豫不决如何回答时，收到一条最新的讯息提示。
系统提示：您的微信好友血月已删除您为好友。
我无所谓的摇头，还真是个怪性格的人。
会是之前添加的某位同学，还是学生会或社团的成员？不禁怀疑。
2
又一次见到那个怪诞少女。
之所以说怪诞，是因为完全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活人的生气。
就算奄奄一息垂死之人也保留着风中残烛般的气场，俗称的吊着最后口气，此时伫立在灯光之下的她，浑身根本没有一丝人类存在的气场。
我确定身体此刻保持着人类世界的“真视”。
可以断定她是个完完整整死透的人，却光明正大的活跃在人类世界里。
仿佛矛与盾黑与白的截然相悖。
虽然注定的同一片时空，却断然不能相见的两个世界。
有无气场是灵体世界与人类世界的本质区别。
一旦丧失气场意味着在人类世界的彻底死亡，成为另一个时空中灵体世界的阴魂。
不确定甄别的哪个方向出现了错误，身为通灵师维持两层世界公义的我，绝不能允许任何灵体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中。
忍住解开灵体世界的“真视”封印，我缓缓朝着对方行去。
她显然注意到接近的我，朝我露出友善的笑意。
记得数月前的第一次碰面，她有简单介绍过自己，冉曦。
在距离她三米的位置停了下来，这个位置无论作出进攻抑或回避都显得游刃有余。
我保持着防御姿态，近距离端详着这个身材高挑的褐色短发少女。
“明明已经彻底死去的身子却可以活生生的做出各种人类世界的举止，是鬼魂附体？”
附近还有更加扑朔迷离的未知敌人，我不打算暴露自己，尝试用挑衅的语言作出判断。
“呐，小姑娘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鬼魂不鬼魂的？”
她嬉笑的模样根本没把我对话当作一回事。
“你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
决定单刀直入，我语气严肃，直接掀开对方隐藏的辛秘。
“我们之前明明有所接触，你这么快忘记了，说起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会这么快就要恩将仇报吧！”
她表情夸张，似乎不明所以。
我咬牙切齿的望向她，要不是附近存在未知敌人的事实，就准备直接解开“具装”强行将她彻底消灭。
她说的是之前的深巷猥亵事件，因为当时解开具装，英灵离体，导致人类世界的肉体差点被歹人亵渎的事实。
“说起来，我还一直觉得怪异，你那时候可是惊吓得一动不动，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你的衣服都被…”
“够了！不要再说了。”
几乎咆哮的怒吼，我愤怒的直视着一脸笑容的少女，可以确定一定是她故意准备的说辞。
“呐呐呐，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凶。”她语气显得委屈，表情流露出的是对我忘恩负义的不屑。
我不打算对此争辩，在此处安静的观察着附近环境，周遭的气场突然变的紊乱，我可以一口咬定它出现了。
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
偌大的广场上此刻零零散散分布着百来人。
警察、大胆的市民和记者纷纷簇拥成各自的小团体。
气场的紊乱程度已经几乎无法甄别人类和动植物的任何气场，有一个瞬间我几乎感觉到人类世界与灵体世界的混乱重合，四周像一片混沌，根本觉察不到关于它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情形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它太强了，完全干扰我对于气场的判断。
第二，它们数量太多了，可以达到扰乱一方天地的能力。
午夜临近，所有人视觉焦点都自发移向大本钟。
似乎都在隐隐期待着钟声再一次毫无征兆的敲响第十一下。
我不经意间瞄到那个叫做冉曦的少女，她此刻正表情古怪的直视着我身后的大本钟。
透过她漆黑色瞳孔我看到了惊异的一幕。
五六只黑色的烟雾在她眼眸里围绕着大本钟盘旋。
这…
我感到惊异和哑然，随即掩饰好情绪，悄无声音的设置了隔音结界。
“你…你也能看到它们？”
她露出疑惑神色，随即注意到我用的“也”的措辞显得释然，表情顿时显得严肃。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上次见面时就觉察到怪异。”
并没有回答她，午夜的风吹来，轻而易举的穿过结界，带来一丝清爽，我直视着表情严肃的她不说话。
“我在此处观察了数个小时，这些环绕着大本钟缠绕的黑雾根本就没人看到，我还正为此觉得困惑，你就来了。”
对方能观察到这些灵体，却并不知道它们的称谓。
无法甄别对方的真话还是谎言。
但，看起来对方认真模样并不像撒谎。
“它们是阴魂，属于鬼魂的一种，在灵体世界里和看家护院的犬类相似，并不具备太强的攻击性。”
不动声色朝后退了几步与她再次拉开距离，这是一个即使对方突然发动攻击我也有足够时间进行还击的绝对安全距离。
“阴魂，鬼魂？”
她似乎第一次听说这些奇异的灵体物种，单纯的重复并没有继续提问，而是突然将目光惊骇地转向身侧聚在一起围观的人群。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几乎用飞奔的速度朝着与广场毫无关系的街道跑去。
正在这时，时间准确的指向凌晨。
当…当…当…
惊魂的杀人钟声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