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娘表情微僵,不解地盯着她。
“您知是谁送来这些药材吗?您又能想得到倘若咱们收下了,明日会有多少人踏破了咱们的门坎儿?谁知道此时此刻在这种严峻形势下送来上万两的药材是好事还是坏事?”步悠然一连串的问题令刘万娘木怔。
她幽幽地了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的确该谨慎……唉,”她不由自嘲,“许是真老了,若是以前断不会这般鲁莽。”
步悠然站起身,安抚,“妈妈也不必这般说,只是眼么前儿,你考虑的都是我们,只想着给我们多拿些好东西。”
刘万娘低头晦涩一笑,再抬首看向步悠然,“那依你看,会不会是已经有人开始打咱们怡红院的主意了呢?”
步悠然扭头看向木窗,“现在咱们才去考虑恐怕已经晚了,就像是烟馆,早晚都是人家的。”
……
夜色拉开帷幕,原本该是灯火通明,比白日还要热闹的两条街,一条是烟馆,另外一条是红楼,但因朝廷的管制,而变得冷清。
姑娘们打扮得红红绿绿,花枝招展,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儿,直至深夜,敲锣人第二次走过,才不死心地回了院子里。
步悠然因为来月事,小腹痛,不想挪动半步,晌午过后就趴在床上,晚上喝了一碗汤便早早睡下,夜里,突感身下似乎有流动,猛地睁开眼,虽古代的月事带子很结实,但却没有现代加长吸收效果好又安全,想着定是身下红了一片,懊恼加烦躁地在黑漆漆的屋内床铺上坐起身来。
然,一睁眼,却看到床铺边上站着一抹颀长人影,因着外面的灯光还未熄,遂,此人大体轮廓还是可以看到的。
步悠然惊魂未定,却又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幸好她沉着冷静,曾经亦是有过几次这样的经验,倒也很快便平复了加速的心跳。
她抚着胸口,双眸由怒转淡地瞅着眼前的楚瑾瑜,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袍,乌黑的发丝半松散,就这般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步悠然咳嗽了一声。
他似生气地冷嗤,悠然转身向四方桌走去,倒了一杯白水递到她的面前。
步悠然浅浅抿了口,“什么时候过来的?”
“想知道?”他诡谲地笑了笑。
“不想说就算了。”
“大概是在子时,亦或是比子时要早一些。”
步悠然暗自一惊,那岂不是已经坐在这里将近三个小时了?就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楚瑾瑜似得逞地盯着步悠然慌乱、复杂、疑惑不解的复杂神情,“是你非要问我的。”还无赖地要推卸。
步悠然看他扬起的嘴角,似顽皮的大男孩儿,不由兀自低头笑了笑,许他就是孩子气突然泛起才故意说那番话的。
“你为何不问我怎么过来的?因何而来?”楚瑾瑜转身,坐在距离床最近的一张椅上,与步悠然面对面。
步悠然叹了口气,缓了一缓,又抬起头,“堂堂的一国左相,年纪轻轻坐拥天下近半,不,现在或许已经是掌握了全部的清国商业,不缺钱,不缺美女,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所以,我实在不敢去猜你难道是为了我那日说的一顿饭来的?又或者是因为我拒绝了白日你送的药材,一怒之下跑来兴师问罪?又或者只是以我作为一个幌子,其实是看上了我们怡红院的某一位姑娘?”
楚瑾瑜眉宇轻佻,似乎对步悠然知道他身份并不感意外,他睥睨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
步悠然将杯子放在床头,俯首瞥了一眼床褥,生怕底下真的漏了,轻轻看似不经意地用手一摸,似乎是干燥,心稍稍安了一些,才想起他的问话,不由一笑,“我有什么可被好奇的,普通得不能太普通。”她自认为没有做出任何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处理得很好,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你明明一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烟馆之事为何不来问我?”
步悠然眼眸一抬,心情放松,“哦,原来是这个。”
楚瑾瑜看步悠然完全不在乎的神情,笑容微敛。
她仰头看他,语气轻快地问道,“你想我怎样?想我像是其他人一样跪在你面前向你求饶?倘若如此,你就会还我们烟馆的经营权吗?就不会来找人骗阿三?”她紧盯着楚瑾瑜看似淡漠的俊颜,轻轻笑了笑,“我想,答案肯定是不会,甚至会变本加厉。”
楚瑾瑜森眸倏眯,“你很了解我。”
他不是反问,而是平述的口气。
步悠然心底微颤,似觉刚刚说得或许多了一些。
须臾,他忽地绽笑,漆黑的双瞳犹如夜星般闪烁,令步悠然越发看不透他情绪变化为何因,“我希望我们不是敌人。”
“当然,”步悠然毫无犹豫地就接话,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害而简单,“因为我根本不是你对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有个一亩三分田温饱就好。”
“一亩三分田……”他冷笑睥睨着步悠然,似对这句话感到玩味不已,“亦要相夫教子吗?”
步悠然表情微僵,“倘若可以……当然。”
楚瑾瑜眼底露出一丝鄙夷与不屑,或许之前原本是对步悠然有着很高的期许,没想到她这般迂腐固步自封的想法令他感到一丝丝失望,他蓦地笑了,“很好,很好……”他起身,负手而立地看向窗外。
步悠然再次咳嗽了起来,身体的震动带动着小腹的微恙令她越发感到了不安,她看着楚瑾瑜挪步走至门口处却又停下,心顿时提起。
“我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他手扶着门把手,突然扭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