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痛了痛了,这回真的痛了,郡主娘子好狠心,可是在生气夫君方才没能好好服侍……方才可不是夫君不尽力……是那两只小东西捣乱……啊……啊……我不说了……我不说还不成吗……”杨六郎被老婆轻一下重一下地在背上揉捏捶打,嘴中不禁连连告饶。
柴芷青听丈夫告饶这才收了手,将夫君被两只小雕啄伤的地方用干净的白布裹好,假装出生气的样子虎着脸推那杨六郎离开床榻。
“老婆,我想你。”杨延贵虽是一个孩子的爹,此时却不过刚刚二十余岁,忽然心头难过,不由返身抱住妻子,孩子气地落下泪来。
“你这是怎么了?”芷青第一次看见丈夫的眼泪,不由慌了神。在她心目中,杨六郎仿佛铁打铜铸的般,一直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从不曾在她眼前示过弱。
“老婆,不要再赶我走……我一个人……好孤单……”杨延贵把脸埋进芷青的秀发里,忽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的大将军,今天这是怎么了?”芷青伸手去摸丈夫的脸,不由却是一把的泪。
“我想到辽国去救父亲。”杨六郎终于把隐忍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是说去救老令公?”芷青诧异之余这才明白,丈夫心底深处隐藏的悲伤,竟是不能救出被北国俘获的父亲。
“你知道当初我们那么一闹腾,幽州已成铜墙铁壁一块,断不能像从前那么容易再混进去了。而且令公如今生死未明,只怕那辽人……”芷青不忍拒绝丈夫,却又对相救老令公不抱什么希望。
“呜呜……我还算什么儿子……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见死不救……”杨六郎肩头剧烈颤抖着,心中悲恸尽数发泄了出来。
芷青新丧了父亲,自然明白子欲孝而亲不在的伤感,不由也落下泪来。“你要想去看看,便早日去吧。只是要注意安全,万不可蛮干。可恨我身子笨重,不能陪你一起去救公公。”
“青儿,我其实早就想去。之所以挨搁到如今,一个是不放心你,一个是太君严令禁止我和七弟前去幽州营救令公。”
“我知道。太君也是担心你们,毕竟杨家就剩下你跟七弟两个可以主事的男人了。你们若是再出了什么事,这天波府就剩下一群孤儿寡母……”芷青心中当然也不愿意丈夫去冒险,可一触到六郎湿漉漉的脸,便知道不让丈夫去救公公,丈夫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心安。
“青儿你可不许哭,别伤了身子。我只是心里难受,感觉闷得慌,这会好受多了。我还是不放心你,陪着你在家把孩子生下来我再往幽州去。其实已经托江湖上的朋友打探父亲的消息了,只知道令公被萧太后押在密牢里,看守极为森严,为怕打草惊蛇,一直没敢轻易动手,上官流云这次入府探望,就是为这些事情来的。”
杨六郎擦去眼泪,将衣衫穿了,转过身挨着妻子的身边坐了下了。
“我还有两个多月才能生养呢,这两个多月老令公在天牢里还不知道要经受怎样的折磨,夫君还是快快起程去吧。”柴芷青虽舍不得丈夫,却也担心令公他老人家的身体。
“我就是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在父亲未死之时就为父亲发丧?”
“傻子,太君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绝了辽人要挟朝廷和杨家的心思。”柴芷青是何等样人,早就明了太君因何会置令公生死与不顾,也唯有如此才可保住杨家在君王心目中的地位。
“如此一来,父亲的处境只怕更是危险。”杨六郎当然明白辽人擒获令公后会做出的反应,母亲此举旨在绝了辽人的心事,也只怕绝了老令公的生路。
“谁人要到辽国去?”夫妻俩在房内窃窃私语,不防门外传来一声怒喝,吓得芷青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夫妻俩听到喊声立即从床上起身,互相整理衣衫。开门时,果然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站在门口。
“太君,快快请进。”芷青急忙将婆婆让进屋子。
杨六郎见自己的打算被母亲听了去,顿时蔫头搭脑没了精神。
“青儿坐,身子重就别由着这小子胡闹。”佘赛花不满地瞪了一眼杨延贵,显然对小夫妻先前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芷青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道太君何时在自己院子里安插了耳目,竟是什么也别想逃过她老人家的一双精明锐眼。
“上官流云已经被我打发走了。”老太君看见媳妇变了脸色,当然想到自己虽然好心,可管得太多郡主会心里会不自在,不由急忙转了话题。
“娘,您怎么让他走了?我找他还有什么呢。”杨六郎一听上官流云走了,不由大急。
“你能找他什么事情?左右不过到幽州救你父亲,你还真当娘被猪油蒙了心,不把你爹生死放在心上么?”太君说着说着,却忽然梗了声。
柴芷青一向只觉得太君凡事都冷静的不可思议,如今见她也露出柔弱的一面,不由诧异地抬眼望过去,见太君面色疲惫,坐在那里竟微微有些喘息,急忙示意跟进来的秋菊替老太太倒茶。
“可娘……可娘为何要为父亲立衣冠冢?”杨六郎忍不住问。
“青儿不是对你说过原因了吗?”太君饮了口茶,激动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
“我不信。”
“那萧太后令人将你爹的白发夹在书信中送进天波府,你以为为娘就会如她的意吗?只等着她用老爷的性命来要挟杨家子孙?”太君面色突然冰冷若铁,目光中尽是决绝。“杨家将,天波府,绝无苟且之人,老爷也不会希望因他而做出让杨家列祖列宗蒙羞的事情来。因此,你爹……必须死。但杨延贵,你给我记住,是辽人逼死了你爹,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只要有我杨家人在,我就要让萧燕燕为此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