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粘连着那远去的人的背影,一颗心蓦然空荡起来。
一种不知所以的恐慌,仿佛寒雨将刺骨的凉意灌顶而下,整个人在重重衣衫下便显得有些萧瑟,始感觉这北宋的皇宫此时竟然阴冷无比,那些蹲在屋脊上的小兽看起来更是心怀叵测,仿佛随时要飞扑来将我吞噬。
我在害怕,我害怕赵光义。
赵光义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并不好,什么弑兄篡位,什么****南唐小周后,毒杀后主李煜,谋害杨家将,总之,没记得他还干过什么好事。
在这样一个混蛋皇帝的眼皮底下混,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变成一个生在现代死在古代的刀下冤魂。
想不到赵光义竟然把我安置进了延福宫。
延福宫是相对独立的一处宫区,在皇宫内城之外。环境倒也幽雅舒适,殿堂、亭台、楼阁众多,名称也非常雅致,有些诗意。宫的东门称为晨晖,西门称为丽泽。
大殿有延福、蕊珠殿。东边的殿有移清、会宁、成平等。延福宫的西部有宴春阁,旁有一个小圆池,架石为亭,名为飞华。
又有一个凿开泉眼扩建成的湖,湖中作堤以接亭,又于堤上架一道梁人于湖水,梁上设茅亭栅、鹤庄栅、鹿岩栅、孔翠栅。
由此到丽泽门一带,嘉花名木、类聚区分,幽胜宛如天造地设。
我住的这座殿就是会宁殿,殿宇上雕刻着飞凤,想来应该是妃子或者公主的住所,大约连那名总管太监也是知道柴郡主已经不记得从前了,在退出去的时候躬身道:“奴才陈华,是延福宫的太监总管,郡主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奴才。”
“退下吧,我累了。”
一名身穿宫装的女官搀扶着我走过一架珊瑚屏风,屏风之后是一张雕花的檀木大床,床栏上围着薄薄的粉纱。我慵懒地躺在里面,一动也不想动,一直以来的卧床不起,竟然卧得浑身绵软无力,不过是几步路,却也香汗淋漓。
“郡主可要沐浴?”
点了点头,褪去轻衫,慢慢躺在散满花瓣的浴汤里,被热水一泡,郁闷的心情好似轻松了不少,摆摆手,示意一旁侍候的宫女统统出去。真想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管,一觉到天亮,醒来后,一切都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竟然真的作了梦,梦里又在跟谢小曼吵架,谢小曼说,柴芷青,你今天帮我值班。我说谢小曼,我凭什么要替你值班,我替你值班都值到宋朝来了,你还要怎样。
这样吵吵闹闹着,不知道怎么竟然来到一所荒芜的宫殿,宫殿的雕梁画柱呈现一种衰年的灰尘,灰尘下是烟烧火燎过的痕迹,有一名男子长身立在这片豪华的废墟里,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萧萧瑟瑟孤寂莫名。
男子长长的发在风里飞扬,飞扬,夕阳里镀着一层金色的光芒,我伸手遮挡这光芒,仿佛不敢仰视,可是在这样华丽凄艳的背景下,突然凭空堕下一根燃烧的横梁,如一只飞凤一样,带着美丽的尾巴,向那男子的头顶落去。
不由大声喊着闪开,闪开,可是他听不见。
“闪开!闪开!”
我大叫着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却撞上一双细长的眼睛,这双眼睛似乎正在欣赏着水中的我,长长的胡髯甚至漂浮到我的脸上。
“啊!鬼啊!德芳救我!救我!”
我凄厉地喊叫,拼命地抱紧自己的身子,浴汤已经很凉,我竟然是在水里睡着了。那鬼叹息了一声,不由分说把我从水中整个捞起来,水淋淋地裹进被子里。我浑身哆嗦着,牙齿打颤,触到被子就紧紧地纠缠在身上。
鬼没有扯开我的被子,也没有继续搞什么恐怖的举动,反倒响起由近而远的一阵脚步声,和一声长长的叹息。
“郡主,是我郡主,我是冬儿。”
我发烧,说胡话,进入另一次昏迷。冬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衣不解带地守候着我。只要一清醒,我就要拽住她的手,我惊恐地反复地哀求她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冬儿拼命点头,从宫女手里接过药碗,缓缓吹去热气,很细心地一点点喂给我喝。
“苦!”
我一摇头吐了出来,中药啊,我又得什么病了还要继续吃药。
“郡主乖,郡主听话,喝了这药,八王爷就会来看你了。”冬儿哄小孩一样的细声细气地说,帮我清理吐出的残药后,继续不屈不挠重新盛了一勺放在我嘴边。
太医说柴郡主是受了惊吓,寒邪入体而导致高烧不退,给开了镇静退烧的药物后,又奏请了皇帝陛下。
赵光义黯然良久,吩咐太医要好好治疗郡主的病,接连几天夜里都在文德殿批阅奏章,既没有御幸新进宫的潘美人,也没有光临其他嫔妃的寝宫,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清心寡欲,通宵达旦地治理起朝政。
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喝了药,好好睡了一觉,整个人清醒后忽然记起,惊吓了我的那个人长得很像是赵光义,一身黄色龙袍在这皇宫中更不会有第二个人选。
心中不由困惑,这大宋皇帝为何半夜突然出现在我的寝宫中?
冬儿一边帮我梳理着长长的辫子,一边对我轻声咕哝:“郡主好好的怎么会撞了邪了呢?”
“撞了邪?”
“他们竟然乱说话,说郡主在旧宫撞了邪,所以才会受伤,才会发烧以及说胡话,还说……”冬儿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忽然把嘴巴伏到我耳边说:“他们说郡主在旧宫遇到了花蕊夫人的鬼魂,那鬼魂推动残梁烧伤了郡主,还说郡主现在是邪魅上身,所以皇上才不让你住在内宫中,也不让你住在八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