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老婆大人,再这么婆婆妈妈,我可真晚了。”
杨六郎一把抓过头盔转身就往外跑,跑到门边却忽然折转回来,手扳着柴郡主的肩膀,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道:“好好的在家里呆着,我一定会凯旋归来的。”说着在她的额上留下温软的一吻,耳边悄悄留下一句话,“等我回来,我们就圆房。”
柴芷青脸一红,打开他的手,放他出门。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杨六郎要去保国戌边,她应该高兴起来才对。
杨六郎走出大门刚要跨上马背,身后庭院里忽然传来一曲《将军令》,知是郡主为他送行,牵嘴一笑,原是怕她哭泣,怕她不舍,这次出征,老令公原本就没点他的名,是他极力请求才得以同行。如果郡主哭闹,杨家是断断不会让他上战场的,那样的话,他杨延贵还称得上是杨家的儿郎吗?
所幸郡主除了脸色不佳,对此番出征并没怎么阻拦。心内欣慰,跃上马背,打马而去。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柴芷青没有恸哭哀号,没有十里相送,只把杜甫的这首《兵车行》谱以《将军令》的曲子,日夜弹奏。当年初读这首诗的时候,只觉字里凄凉,字外铿锵,并没太多感触,而今亲人弓箭在腰,边亭流血,让她如何不哀,如何不伤。哀到极致,不由咬牙切齿地痛恨起那个挑起边亭战火的耶律休哥。
“禀郡主,老太君与惠王千岁来了。”
“见过王兄,太君。”
柴芷青盈盈下拜,不知道为什么,近来越发消瘦,有些周身无力,这一拜下去,身子竟然晃了晃,幸亏旁边有秋菊冬儿搀扶。
“芷青,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你这样子可不成,一个人住在宜春苑终究不合适,还是搬回天波府吧,那里有妯娌姐妹照顾,想来不会寂寞。”惠王怜惜道。
原来是劝她回天波府的,近来懒于走动,竟然把自己孤立在宜春苑了。她知道惠王是真心为她好,便温顺地点了点头。
也没有多少行李可搬,只从皇上和惠王的赏赐中,拿了几样稀罕物准备送给天波府众人。随太君来的是九妹,郡主让她自己挑,她竟然选中了一把镶嵌着蓝宝石的月氏国进贡的匕首。
“郡主嫂嫂,这个会不会很贵。”
九妹一脸天真地问,仿佛如果柴郡主说很贵她就会放下一样。看着她紧紧抓在手里的样子,柴芷青不由故意逗她。
“是啊,延瑛,这可是月氏国的贡品,很贵很贵的哦,据说价值连城呢。”
“真的啊?”
九妹苦着一张小脸,怏怏不快地把那把匕首放回匣子里。
柴芷青把匣子合上,看她恋恋不舍的目光,忍不住笑出了声。“给你了,什么价值连城啊,我骗你玩的。”
延瑛一把抱住盒子兴奋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郡主笑着转头对春兰说:“春兰秋菊,你们俩留下来替我好好料理宜春苑和琼林园,有冬儿跟我回府就成了。”
“是,郡主!”
这两个丫头,本身武艺高强,又是南唐人,怕带她们进府受人猜忌,故而将她们留下。其实柴芷青喜欢她俩已经甚于冬儿,冬儿只从替郡主到庙里进了一次香后,越来越不喜欢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秋菊笑:“女大不中留,郡主怕是要给她找个人家了。”
程前满脸不高兴地帮郡主将准备好的礼物抬到马车上,因为他也被留下来看家护院。
天波府坐落于汴梁内城西北金水门附近,外表看来并不是十分的豪华,马车一到天波府门前,府中上上下下都赶出来接驾。柴芷青虽然是杨家的媳妇,可她还是皇上的侄女,大宋的郡主,在他们面前,她是君,他们是臣。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匍匐一地的脑袋仍然吓了柴芷青一跳。冬儿在她耳边提醒道:“郡主赶紧叫他们平身。”
“诸位平身,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跪来跪去的了。我虽然是郡主,但我首先是杨家的媳妇,今后这些繁文缛节咱们能省就省省吧。”柴芷青急忙返身向婆婆和各位姑嫂施礼。
噗嗤一声,九妹首先笑出声来,欢快地跳起来,大声嚷嚷着“欢迎郡主嫂嫂回府!”
“欢迎郡主回府!”
柴芷青提起衣裙,在一片笑声中,缓步走进天波府。
五月初五,又称端午节。
杨府里请寺庙的僧人画了大量的钟馗像悬挂于墙壁,据说用以驱鬼。此外,还用黄表纸印制各种图案,贴在墙上,冬儿说那个叫“贴艾虎”,也是表示驱除邪恶之意。
太君又命府内的绣娘赶制了许多佩带用的避邪物分发下来。用红、黄两色绒搓成绳,用彩色丝绸内置苍术或辣角,缝制成小葫芦、小辣角等形状,下系丝穗,挂在身上,据说用以驱邪祟,散浊气。
记得在宫里的时候常听那些宫人说,在乡下,端午节这天家家户户都插艾蒿,吃粽子,也有人家用艾叶烧水来给小孩子洗澡。不想,这民间还真有这些讲究。拿着那些精致的小葫芦小辣角稀罕得不行。九妹见郡主喜欢,不知从哪里整来一小匣子送柴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