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满口方言的乡巴佬,十分像江湖中的杀手或者剑客,头上戴着一顶半新不旧的斗笠,身上穿着黑色葛布,脚上的靴子已经露出脚趾,两只手的虎口上缠着黑色布条,左手边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浑身透着一种凛冽的杀气。
那人貌似喝醉了,跌跌撞撞从桌子后向柴芷青扑来。
柴芷青刚要躲闪,却已被他扯住衣角,鹰般的力爪一紧,竟被他带进怀里,汗臭味酒臭味扑鼻而来。
“放肆!快快放开我家郡主!”呛啷一声,秋菊已经将剑架在醉汉的脖子上。
醉汉嘻嘻一笑,将脸趴在柴芷青的眼前努力睁大瞅了瞅,“你是郡主?呵呵,怪不得养得这么白这么滋润。”
秋菊见他并不躲避剑锋,知是醉了,用剑鞘猛击他的后脑,醉汉应声轰然倒地,不一会竟然在地上打起呼噜。
“郡主?”秋菊咬牙切齿地在那醉汉脑袋上方持剑狠狠比划了一下,意思是问要不要将他杀掉。
“别。”柴芷青看着这醉汉的相貌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假如杨六郎还活着,谁还能让她再去辽国和亲?
“把他扶到后院客房好生安顿。”柴芷青道。
店小二淮安已经知道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夫人就是他们的幕后老板翌祥郡主,磕头请安后唤出掌柜账房等人,七手八脚把躺在地上的醉汉拖到后院安顿。
秋菊显然已经猜出郡主的心事,惊喜地双眼放光。
翌祥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虽然动了让这黑衣汉子假冒杨六郎的心事,却知道并不是那么容易。
这人相貌虽然极似杨景,皮肤却比杨六郎粗糙了许多,何况额头上还有着那道刀疤,加上一口土星子乱窜的乡话,就是翌祥郡主自己说他就是杨六郎,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她必须叫所有人都相信,杨六郎没有死,她还是杨六郎的妻。这无论是可悲可叹还是可笑,都顾不得了,她只能死马当着活马医。
让秋菊派人回府拿来六郎生前的一些衣物,甚至连杨六郎的白龙马也牵了来。
又秘密派人请来曾经见过杨六郎的吕蒙正。
吕蒙正现在已经官居四品,只不过还是个清闲的翰林院学士,并不被赵光义所看重。
但吕蒙正这人确实有才,听闻他不但有着渊博的学识,而且还精通口技,可以运用嘴、舌、喉、鼻、等发音技巧来模仿各种声音,对模仿各个地方人的口音以及说话语气更是不在话下。
柴芷青派人把他请来是想让他做那名醉汉的老师,希望他短时间内能够将此人的语音改变,以便可以以假乱真配合她的说辞,成为杨六郎的替身,替他赎出被宋辽两国押入政治赌局的妻。
吕蒙正果然没辜负了柴芷青的期望,当柴芷青提出她的想法,并将自己的不堪境地说与他听时,吕蒙正立刻点头答应帮她这个忙。
剩下的就是黑衣汉子的合作了。看他衣衫褴褛的样子,竟然只用一碟花生米就可以喝得烂醉如泥。应该是处在缺衣少食的困境之中。
时间紧急,也不等这醉汉自己醒来,柴芷青着人熬了醒酒的汤药,硬将他灌醒。
没想到这斯一醒来就开始嚷嚷:“赔我的酒!赔我的酒!我好不容易让自己可以喝醉一次,谁******将我灌醒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秋菊提起一桶凉水,哗地一声浇在骂骂咧咧的醉汉身上。
“嗯哼。”吕蒙正清了清嗓子,开始端起师傅训导徒弟的架子,滔滔不绝地进行诲人不倦的说辞。
先从衣食父母身体发肤,然后说到妻儿老小高堂老母,什么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杂七杂八,把那醉汉说的直愣愣地两眼发直。
强忍着笑,翌祥及时制止了吕大人的即世说教,吩咐人押着醉汉沐浴更衣,又在他面前摆好一张桌子,将登瀛楼最拿手的芙蓉烤猪、翠盖鱼翅、桂花皮炸、天梯鸭掌等种种美食上了满满一桌子。
黑衣汉子一见吃食果然立马有了精神,毫不客气地动手撕下一大块焦黄肥嫩的猪肉就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看着黑衣汉子胡吃海喝的粗鲁样子,柴芷青心中最后仅存的一点侥幸也被他这凶恶的吃相破灭。
杨六郎从来不吃油腻的东西,杨六郎吃起东西来非常文雅好看。
这个人,典型一个饿死鬼投胎,土匪转世,面对着好酒好菜,果然痛痛快快答应了柴芷青提出的一系列要求。
吃到痛快时,他一边用袖子抹嘴巴上滴下的黄油,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只要天天可以吃上这样的美味,就是让我装孙子我都乐意!”
柴芷青面色凄惶,扭身离去,她不想再继续观察下去,她确信他不是她的六郎,她的六郎真的已不在人世。
天际已经泛着鱼肚白,一夜未眠,柴芷青此时已感十分困倦,把那个假杨景交给吕蒙正后,就乘马车返回琼林苑。
刚刚回房间躺下,就有人来报,惠王赵德芳来了。
柴芷青心中正怨恨着惠王,哪里还想见他,闭着眼倦倦地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想见客。”
惠王赵德芳听了这声传话默然一呆,心想自己与青儿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客人与主人的关系了?皇上说,三日后,芷青将随耶律休哥前往辽国。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结局。
其实撇开两国敌对不谈,耶律休哥确实是个不世人才,仪表堂堂,雄才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