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真的很想问她:“娘,如若你不爱我,何以要将我降落于人世?”
父皇宠幸母妃的日子少之又少,父皇常常在夜深十分才来,过了一个时辰以后便又离开了,他从来没有陪伴着母妃度过一个完整的夜晚。起初他不知为何,后来才知道,所有妃嫔之中,仅有皇后才能陪伴父皇度过一整晚,连四妃之一的母妃都没有这个权利。
从那时开始,他就暗暗发誓,此生,定然不能让太多女子心碎,宁肯不爱,也不能娶太多女子为妻,即使他贵为皇子。
巫蛊之乱后,他的心被彻底冰封起来,他拒绝所有的爱,排斥所有的情,将自己锁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之内,任其自生自灭。
承扬的话让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呢?他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吴芷静呢?她,真的不够温柔,不够细腻,不够善解人意。可是,他偏偏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喜欢到不可自拔。
奇怪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短时间之内,他怕是走不出这情感的桎梏了。
“她或许不好,但是,却是最特别的。本王会努力忘记她,可是,这需要时间去慢慢冲淡。至于今生会不会再娶,本王想,或许不会了吧。”
承扬眉毛一横紧张道:“那月姑娘怎么办?您不打算娶她么?”
水无痕低声回道:“本王曾经允诺照顾她一生一世,但是,并没有说要娶她。”
“照顾她一生一世,不就等于是娶么?”承扬已经开始胡搅蛮缠了。
水无痕耐心终被承扬磨光,俊眉蹙起,不耐道:“莫要再说了,你下去吧。”
承扬见水无痕已经有些愠怒,便不再说话了,现在,师父已经答应救月思君了,只要师父出手,月思君醒来当是指日可待,这事需得慢慢来,待月思君醒来,他再撺掇燕扬与睿扬,还怕事情不成么?不管如何,他始终都会让主上忘记吴芷静的,如若岁月不能冲淡记忆,那么,他就只能下狠招,配制失忆的药了。反正,他不会让主上再这般难过下去的。
承扬转身出了房间,水无痕的耳根子才得以清闲,安静下来的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树下那抹青色的身影,她的身子为何那般孱弱?水无痕细细品味着今日与她的眼神交流,不一会儿,又叹了一声气。他为何老是想着他人的娘子,他是太过饥渴了么?
水无痕慢慢调整姿势,终于偏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墙之隔,吴芷静的状态似乎没有水无痕好,半夜时分,她忽然发起高烧,额上冷汗潺潺,有一段时间,止不住地说胡话。
南宫澈细细倾听着吴芷静的梦话,她重复得最多的还是子夜两个字。
“子夜?”南宫澈侧眸思考起来,这个子夜究竟是谁,今日发生的一切无不告诉他,吴芷静喜欢的人是水无痕,可是,为何她一睡觉就会念起子夜这个名字。不会是有人控制了她的梦境吧?
南宫澈将热毛巾放在吴芷静的额上后便朝身后唤道:“冷煜。”
黑影瞬时蹿出,单膝跪地回禀道:“属下在。”
南宫澈侧眸问道:“你可曾知道有没有一种武功能够控制人的梦境?”
冷煜乃是东琳皇室的侍卫,他对幻术这类的东西比较熟悉,应该知道一些的。
冷煜闻言颔首回道:“武林之中,有三大奇术,一为东琳皇室幻术,二为摄魂术,三为噬心术。主子您方才说的比较像噬心术,但是,传闻,这个已经失传已久了,当今武林,恐是没有人会噬心术的。”
南宫澈闻言,垂下眼眸,思索起来,须臾,摆手让冷煜退下,转身为吴芷静换气毛巾来。
南宫澈不眠不休,一直为吴芷静换着毛巾,翌日拂晓之时,吴芷静方从浑噩中醒来。
吴芷静眼眸微微抬起,看见了坐在身旁打着盹的南宫澈。高束的墨发有些凌乱,鬓前的发丝有些微湿,泛着黑亮的光芒,眼圈周围有些发黑,看这模样定是有些劳累的,外面的天泛着微红的光,此时显然已是黎明之时,莫非她晕厥了一整夜么?而南宫澈就在她的身旁照顾了她一整夜?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他不知道他的付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回报的么?
“二哥……”吴芷静轻轻开口,声音沙哑无比,喉间已经有些哽咽了。
南宫澈因着那声二哥感动异常,她终于肯认他了么?心下止不住地雀跃,南宫澈缓缓睁开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床榻上的吴芷静。
温柔大掌探上了吴芷静的额头,摸了一会儿后说道:“还有一点低烧,再吃点药应当没事了。你现在觉得怎样?胸口还闷么?”
南宫澈掌心传来的温度灼烫了吴芷静额前的肌肤,看向南宫澈的眸中竟然蒙上了一层雾气,透过薄薄的水帘,南宫澈的容颜变得模糊起来,但是,他的眉依旧飞扬,眼睛依旧明澈,鼻梁依旧俊挺,嘴唇依旧温柔。
多好的男子啊,可是,却是她不能爱上的。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等她好了,她要去找寒子夜,从水无痕手中夺回蝴蝶佛牌,然后完成寒子夜心中的梦想,最后再消失于这个世界之中。
这里不属于她,她将心给了水无痕已是大错特错,她再也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她要走得不留一点痕迹。
“二哥,你莫要再这样对我了,你把我当成空气,不好么?”说话间,一滴晶莹的泪终日夺眶而出,滑落脸庞。
南宫澈掏出手绢为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我是你的二哥,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不要有任何的心里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