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挽唇一笑:“凡事适可而止,师兄在这吹奏了大半天了,再抑郁的心情也该散了淡了才是!”
看着缤纷的桃花飘落到黛玉的肩头发髻上,水溶忍不住缓缓踱近,伸手轻轻为其摘去额前的一片桃瓣,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伸出手,风一吹,鲜红的花瓣随之飘落。
黛玉想起当初自己葬花的情形,此时仍历历在目,只是情随境迁,此时,复勾起了浓浓的伤感,怔怔地看着水溶,任由丝丝怅惘漫过心头。
同命相怜,蓦地,黛玉想到了这一个词,是啊,人生在世,很多事是不得已的,看着面前俊逸男子眸底难掩的落寂,不由心里一阵难受。
她愿意看到一个意气风发,张扬邪肆的水溶,一个霸道狂傲,不可一世,冷峻不羁的水溶,可偏偏就是见不得沉郁颓废的水溶,如此卓然的男子,不知哪一个女子能抚慰他的不平和心伤?
想起紫姑所说水溶钟爱的那个女子,黛玉不由有些羡慕,水溶个性霸道固执,正因于此,如果被他钟爱,那绝对会被他捧在手心里好好地疼爱的。
脑海中忽地闪过紫鹃的一句话:“姑娘需要被一个人完完全全地爱着并捧在手心里的!”心下感叹不已,锦瑟已经很出众了,但仍得不到水溶的青睐,那能令他付出一颗真心的女子,又该是怎样的出色?
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羡慕,妒忌,失落,怅惘?
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正胡思乱想着,见水溶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师兄是不是很无能?”冷冷的嗓音中带着压抑的忧伤,透着凄凉和失落。
黛玉回过神来,讶然一惊,望着那张满是不平和失落的俊颜。水溶有些自我解嘲地一笑,暗沉深邃的目光盯住黛玉:“师兄问你件事,师妹得如实答来!”黛玉点点头。
水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如果,有人于你有救命之恩,要你以身相许来报,你当如何?”见黛玉一怔,似乎有些迟疑,水溶调开视线,补充着:“我只说如果,师妹不必当真,假设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黛玉水眸闪了闪,心里暗暗思忖。
水溶长眸一眯,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以身相许,偿还救命之恩,想必是世人最常见的报恩方式了,不是吗?”眸底闪过一丝阴郁和不甘。
黛玉想了想,静静地看着水溶,认真地道:“既然师兄要我如实回答,那我的回答便是,”一字一句地道:“报恩的方式有种种,方才师兄所说,是最不明智的一种。如果对方不是我钟情之人,我不会为报恩而搭上自己的终身!”
水溶一瞬不瞬地看了黛玉半晌,倏尔仰首而笑,笑声苍凉而无奈,黛玉从没见过水溶如此模样,不觉有些不安:“我说错了吗?”
水溶收起笑容,挑挑眉梢有些揶揄地道:“看来,我竟然连一个小丫头也不如!”
此话听在黛玉耳里,怎么听怎么别扭,自己在水溶眼里,只是一个小丫头吗?不由蹙起眉头,看着水溶,有些懊恼,亦有些不平。
水溶神色一正,望着不断飞舞的花瓣,静静地道:“师妹尚且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师兄却正在做这样不明智的事!”
黑瞳中闪过一丝邪狞,状似不甘:“不,是明知其不明智,却无法脱身!”
黛玉水眸望着半空中翩飞的花瓣,轻声道:“凡事躲不过身不由已,其实,有些事是早有定数的,人又岂能有挣得过天呢!”
说着手轻轻抚上一枝桃枝,意有所指地道:“其实凡事看开了,一切自问无愧于心就是了,师兄又何必执著?一切顺其自然不好吗,不管你做过什么,只要你心中的那个人能理解你,明白你的付出和抗争,这便够了!”
水溶为了取消与韩国公府的赐婚,冒着危险去沙陀,拒绝了那二百户的封赏,就为要给心爱之人一个承诺。试问,此行此举,如果那个女子知道了,又岂能不会感动呢?
水溶的眸底蓦地亮起一抹异彩,看着黛玉半晌,不羁中似是有些紧张:“你真的这么想?”神态异乎寻常的认真与郑重。
黛玉认真地点点头,脸色郑重:“对方连你为她的付出都不理解,那只能说明不值得你倾心!如果你心中有她,她便应该觉得很幸福了!”
水溶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语气坚决:“不错,总有一天,我会付上完整的一份真情,这颗心,唯有她能拥有!”
随即脸色复又阴沉:“可我觉得那对她不公!”说罢,漆黑的长眸如深潭般望定黛玉。
黛玉被他看得心头微乱,避开他的视线,淡然一笑:“人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对方以死相救,师兄重情重义,自是言必信,行必果之人。一个以死铭志的女子,即使不爱,那份恩情摆在面前,那也要担起那份责任来,无关爱与被爱,这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想到水灵说过水溶为此背上恶名一说,黛玉越发同情,人们多会同情付出多的一方而谴责另一方,未免有失公允。遂轻声道:“师兄很为难,是不是?”
水溶眸子越发深邃:“世间安得双全法,恩情爱情两不负?”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无奈。
黛玉唇圈勾起一抹笑靥:“感情的投入,没有公平不公平之说,只有悔与不悔!”
黛玉的一席话,令水溶黑眸蓦地染上了一层亮彩,眉间的褶痕慢慢地舒展开来,脸色渐渐地缓和了,轻轻执起玉箫,一阵曲声随之在桃园飘散开来,一脱方才的阴郁,渐渐地变得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