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刚过,青儿便匆匆忙忙地出府了。
她怀中揣着这大半年来好不容易才存下的几个月钱,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要给小姐买些什么食材,晚上炖些什么给小姐补身子。姬公子说不能有荤腥,得熬粥,那么熬什么粥呢?嗯,手中钱不多,但给小姐买些莲子啊红枣啊啥的补补也应该够了。
殷府苛刻,将殷小豆丢在府中后院一个破旧小院里后,便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青儿在这个府中,算是个最为特殊的丫头。她曾经是小豆母亲的丫鬟,后来小豆母亲死后,她被大夫人嫌弃,踢到这破落的后院来了。这后院是无论哪个丫头都不愿来的,因为在后院打杂的人,不但月钱少得可怜,而且晋升为上等丫鬟的机会是不可能有了。但青儿却暗自庆幸。因为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夫人或者小妾,主要负责后院的打扫和清洁,连带着在厨房帮忙,也因此,她才能有时间照顾殷小豆。大夫人当初是以为殷小豆必死无疑的,因此虽然知道青儿经常照顾殷小豆,也只当不知道,随她去了。但大夫人对后院厨房的用度却是卡得极严的,一应食材开销都要上报,每月拨下的钱也是少得可怜,这也造成了殷小豆营养不良的现状。
兴冲冲地走在街上双目四处搜索食材的青儿不知道,她前脚刚走,殷小豆居住的小院里的院门,就被人推开了。
“你确定那丫头出府了?”一个黑色衣衫短打装扮的精干汉子问身边的一个年老嬷嬷。
那嬷嬷嘴角耷拉,脖子上的褶子打皱,脸上却涂着厚厚的一层白粉,试图掩饰掉那如沟壑一般的皱纹。这嬷嬷正是项雪怡的奶娘吴氏。此刻,她那双吊梢三角眼中闪着阴鸷的光。
“青儿那臭丫头确实出府了。你放心吧,事成之后,夫人和小姐都会重重赏你。”
“听说这里住的是殷府的二小姐。万一相爷怪罪下来……”
“老三,你怎么越活越胆小了?”吴嬷嬷不悦地说,“你在相府中也有段日子了,难道不知道相爷从没承认过这个女儿?说得不好听一点,殷小豆是不是相爷的亲生骨肉还值得怀疑呢。”
“怎么这么说?”老三好奇地问。
吴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你可别和别人说,毕竟关系到相爷脸面。”
老三急忙点头。
“这事啊,也不是我们猜想的,而是相爷首先怀疑的。殷小豆她娘生前就是**,千人骑万人睡,被相爷收入房中后不多久,就传出有孕。七个多月后,就生下女儿,这不很令人怀疑?没准啊,那骚货进府前就怀了不知哪个野男人的种。”吴嬷嬷拍了拍老三的肩头,说道,“所以,我说老三,你尽管放心。那丫头是死是活,相爷根本就不关心。他只希望从未有过这个女儿,否则殷小豆住在这院子里,他怎么从来没问过一句?还有她生病,也没找大夫来看过?”
老三听了,心中方才安心一点。
“还是那句话,你帮了大夫人和小姐这个忙,她们是不会亏待你的。”吴嬷嬷又以利相诱。
老三终于点头:“好!吴嬷嬷,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身上了。”
吴嬷嬷见他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笑:“我回大夫人房了,等你好消息。”
×××××
老三轻轻地关上院门,蹑手蹑脚地向院里走去。他投奔相府前,原是绿林中一个打劫的土匪,烧杀抢掠的事没少干。后来因为仇家结多了,遇到麻烦,便改名换姓到相府投奔。他和吴嬷嬷原是同乡,吴嬷嬷又是大夫人眼前的红人,借着这层关系,他顺利进入相府,当了名护卫。护卫虽然生活比土匪安稳,但是却没有当土匪时那样能敛得了横财。老三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人,又好赌,却手气不好,才当护卫没几个月,就将手头上的一点积蓄全输光了,正愁着没钱花时,吴嬷嬷找上了门,要他将那殷小豆偷偷扔到城外的河里溺死。若真有人问起来,就谎称那殷小豆自个偷遛出门玩耍,自己不慎失足落水。
起先老三还是有些顾虑的,怎么说殷小豆再不受人待见也是相府千金,万一相爷追究下来,他还有好果子吃?但刚才吴嬷嬷的一番话令他吃了颗定心丸。如今走进小院,见院内破旧不堪,房屋也有多处因年久失修而破破烂烂,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看来这相爷果然没有想过要有这样一个女儿。
他悄悄地推开房门,一闪身便进入屋内。目光一扫,便发现了床上的女孩。那女孩身体瘦弱,静静地躺在那里,如一朵在风中风干的花朵,苍白枯萎,毫无生气。
老三知道,这一定就是那殷小豆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刻一看这丫头脸色,老三便知道她八成是喝了什么药,正在昏睡呢。为防小豆醒来,老三又点了小豆的睡穴。
再不迟疑,他将腰中绑着的一只麻袋取了下来,抱起床上的小豆,将她塞进麻袋里。他动作麻利,手脚干净,顷刻之间,就将袋口用麻绳束好。
扛起麻袋,他纵身一跃,便跳上墙头,几个起伏,就消失在围墙的另一头。
老三的身影刚消失,一个青衣人便从墙角转出,凝视着老三消失的方向,悄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