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元太后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眸里微微泛红,别开脸深吸了口气,才转回来,脸上的笑容牵强的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强撑:“譞儿……我是母妃啊,一个母亲为了儿子,可以接受所有她不喜欢的一切,哪怕是让她死!哀家只是想要与皇上多些母子情分,让皇上能够时不时地分些时间给哀家,陪哀家吃顿晚膳罢了,为了这些,哀家愿意作出任何让步,哀家不想失去皇上……因为皇上是哀家唯一的儿子啊……是哀家余生唯一的依靠……”
言道心酸,董元太后颤抖了唇瓣,一双媚眼里盛满了泪水,连声音都带了鼻音和哽咽,却倔强地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楚奕譞脸色缓了缓,他不是不记得在地牢里,董元太后冒死要救他出去,他为人子,不是不懂孝道,只是他的母亲控制欲和对权力的渴望都太强盛了,他必须小心拿捏,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将她远远地隔离开政治权力的中心。
“朕知道了……”楚奕譞敛下了眉眼,微微蹙了下眉,随后松开,“今晚,朕去母后哪里用膳,韩永寿,你差人给薛妃捎个信儿,就说朕晚会过去,让她好好用膳,别挑吃的,御膳房的饭食都要吃,晚会,朕会去查看。”
“是……”韩永寿弓了身子应答,眼角瞄到了董元太后满意的笑容,心中不禁叹息,看似强势的皇上,也终是抵不过这个女人的手段的,当初先皇没有,如今的皇上更不可能了……毕竟,除去不牢靠的夫妻身份,如今的董元可是皇上的母亲,一个丈夫可以抛弃妻子,但一个儿子怎么可以抛弃母亲呢?更何况,天子为天下表率,更不可能有违孝道了……
冷宫里,接到口信的薛如意望着躬身杵在一旁的韩永寿,皱了皱眉:“韩公公,您老是不是近日来总是腰疼?”
“啊?”韩永寿怎么也没想到这冷宫里的薛妃在听到皇上不来次用膳后的反应会是这样,可抬头对上薛如意纯净的眼眸后,连忙回神,“回娘娘话,近日来是有些疼,但老奴还受得住。”
薛如意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道:“公公不要硬撑,这应该是您早些年扭伤,没有修养好才落下的病根,本宫这里有几幅膏药,公公先用着试试,若是好了再来取,若是没效,本宫再给你另配。”
“那怎么使得!”韩永寿受惊,他从不曾对这个薛妃娘娘有过过多的示好,毕竟他在宫中待得时间长了不短了,看得出这娘娘虽然得皇上宠爱,却是个冷静自持的主儿,虽不会在受宠时飞扬跋扈,却也不会争宠,而且皇上独宠她也有些时日了,那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偌大的皇宫最最靠不住的便是帝王的宠爱了,更何况,她既无家世,又不得太后青睐,想来是个不安定的因素,指不定哪日就香消玉殒了,他是一直观望,却没想到,这薛妃倒是先讨好起他来了……
薛如意依旧清清淡淡,笑道:“韩公公,没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本宫会些医术,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悬壶济世,医者父母之心,本宫为韩公公治病不过是求的安心,公公不必过多介怀。”
韩永寿诺诺地应了,道了谢,眼角余光偷瞄着薛如意,见她眼中确实没有讨好和算计,心中不禁有些汗颜,自己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下对薛如意更多了一份恭敬,待接过花俏递过来的药包,千恩万谢地退出了冷宫。
花俏看着韩永寿走远了,才微微嘟了嘴:“小姐,他平日里待咱们总是不冷不热的,为何咱们还要巴结他?”
薛如意挑眉,笑了笑:“巴结?本宫为何要巴结他?韩永寿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是在宫外便与皇上有交集的人,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你还看不懂么?不是信任的人绝不会放在身边,韩永寿能做到这一点可见他确有过人之处,而且他在这皇宫摸爬滚打了多年,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并非故意巴结他,只是不想与他交恶罢了,以他的病情,若不医治,怕是再有个三五年,他便下不得床了,彼时皇上身边没了这样的明白人,有多少人会削尖了脑袋要坐上那个位置?而有多少个是真心实意为皇上好的?有多少个是背后存了另一张脸的?与其到时候混乱不堪,选个不如意的人儿,不如让他在那个位置多待些时日,等到皇上将这大齐皇宫抓牢了。”
“哦……原来小姐还是为了皇上啊!”花俏调侃薛如意。
薛如意失笑摇了摇头:“本宫不能说全为了皇上,如今我们身在这皇宫内院,便是身不由己,今日皇上宠着本宫,本宫便是横行也无人敢对本宫置喙,若他日……”
“小姐……”花俏叹息了一声,她便是对薛如意如此未雨绸缪,多愁善感的性格无奈,今宵有酒今宵醉,皇上如今有多宠爱她,整个皇宫都看得出来,为何小姐还是这般的不安?
“本宫知道……”薛如意轻笑了一声,长长地舒了口气,今日,韩永寿来传楚奕譞的口信时,她是实实在在地难受了一下,虽然那与她争抢他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但薛如意知道,她这个“婆婆”有多么的让人恐惧,她心中有预感,似乎从今日开始,她平静的小生活就要被打破了,几个月来的甜蜜正慢慢地消失,而她对此无能为力,或者说,她再也不敢伸手去争取了……所以,奕譞,请让我相信你,请不要……再伤害我一次……
“皇上,良贵人给皇上送莲子百合粥来了,在门外候着呢……”门口,韩永寿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