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走近宫门的那一刻,脑海里翻涌的思绪便如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从她握上他手腕的那一刻……许是心里存了别扭,于是不可遏制的冲动了一次,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当时便后悔了……
“你来做什么?”黑夜了,冷宫里一星半点的烛火都没有,薛如意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进门的人。
楚奕譞抿唇不语,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宽松的衣衫让他瞧不清出哪里是否真的孕育了一个孩子,但嘴里的道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
漆黑的夜色没有一星半点的亮光,薛如意望着门口沉默不语的男人,心头酸涩难忍,深吸了口气,才道:“皇上请回吧,臣妾累了……”
“孩子……”终于,楚奕譞艰难地张开了口,目光于黑暗中扫过圆桌上搁着的已经空了的药碗,心中忐忑不已。
“没了。”薛如意翻身,背对着楚奕譞,泪已是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楚奕譞脸色瞬间惨白,双眸紧紧地凝视着圆桌上搁着的药碗,似乎想要将它洞穿一般,再开口已是冷到了极点:“怎么……没的?”
“我打掉了。”薛如意赌气,亦是冷冷地回答,这么多年了,她的小性子已然不改,可先入为主的楚奕譞却丝毫没意识到这只是个气话。
身子晃了晃,楚奕譞没留下只言片语,狼狈地转身,几乎在门槛上跌倒,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于是两个别扭的人在对方的心里都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后互相怨念起来,之后的一个月,楚奕譞大肆操办起了立后事宜,更是强硬地压下朝堂上所有的反对声音,将小雨扶上了后位,而对冷宫,自此不闻不问起来,若不是薛如意有着董元太后的照拂,怕是连内务府都会懈怠她的。
搁了笔,楚奕譞微微闭了眼,心中五味杂陈,当日回宫时,他却是不记得人的,只是当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远山清水的眸光立在他跟前的时候,那胸口里翻涌的疼痛扑面而来,让他瞬间记起了前尘往事,只是,那出离皇宫时的怒气也随之而来,才有了众人面前立后的一幕。
然,当薛如意弯曲了膝盖的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的失望,于是,此情此景就如当日勤政殿内的一幕一般,两者重叠交替着,楚奕譞失望透顶了,心中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呐喊,她还是这般!还是这般倔强!将他轻易地推了出去……她已经……不爱他了……
“今日该拆纱布了吧?”楚奕譞掩下眼中的一切,转身对身后的小雨说道。
“恩,一会李太医就回来了。”小雨被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一张小脸显然有些兴奋和激动。
楚奕譞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回身,继续那没写完的东西。
“臣李涌求见。”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楚奕譞头也不回,只道了声“传”,甚至连手中的笔都不曾停下。
不多时,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进了屋,先给楚奕譞行了礼,又给小雨请了安,这才搁了药箱轻轻地检查小雨的情况。
当一圈圈纱布被拆去之后,小雨颤抖的眼睫如轻飞的蝴蝶一般,小心翼翼地张开了,入目的事物先是模糊了一阵,继而慢慢地清晰起来,那清秀的小脸再也忍不住激动,竟是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恭喜娘娘,娘娘如今能看到东西了,只是,万不可过于劳神。”李太医仔细地叮嘱着。
“赏。”一旁,楚奕譞依旧不曾回头,只是轻轻地吐了个字,便叫李太医跪下谢恩退了出去。
顺着声音,小雨望向那个挺直了脊背大力挥毫的男子,这是她第一次见楚奕譞,两人相处了不是一天,但小雨却觉得羞涩和紧张,轻轻地站起身,缓步绕到楚奕譞前面,望着他邪魅却低垂的双眼,一张紧抿的,薄薄的唇,小雨捂上了嘴巴,一颗清泪滴落在了那洒金的宣纸上。
楚奕譞手下的笔再次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小雨,见她泪如雨下的模样,蹙了蹙眉:“别哭了,太医不是说让你不要劳神么?”
笑着擦了擦眼泪,小雨只是开心地咧着嘴,哽咽道:“终于,见到名哥了,小雨好高兴!”
楚奕譞无奈,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高兴成这样?”
“恩!”
“傻丫头……”楚奕譞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眸却不期然地落在了手下的宣纸上,顿住了神色。
小雨好奇地低头看了看,只是她并不识字,望着楚奕譞微微透着伤心的眼神盯着宣纸,小心地又瞄了一眼,轻声问:“名哥,你写了什么?”
“如意。”楚奕譞并不曾隐瞒。
“如意?名哥为何要写如意?”小雨纠结了眉毛,不安地问。
“因为你眼睛好了,入了朕的意。”楚奕譞故作轻松地折起了纸,淡淡地回答。
小雨听了却异常地开心,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引得楚奕譞也是勾起了唇角。
皇宫里的谣言一直不曾停息,似乎楚奕譞对这个草民皇后的宠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连董元太后都顶撞了,太后一怒之下进了佛堂,只留下一句话,叫楚奕譞立后当日不必来建章宫请安。
“娘娘……看来太后并不承认这个皇后呢。”世伶徒劳无功地想要宽慰薛如意的心,薛如意却只是一边喝着药,一边将手中的棋子搁在棋盘上。
见薛如意没有理她的意思,世伶微微蹙了下眉,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斟酌着轻轻开口:“其实,其实皇上遇刺的时候跌下山崖失忆了……太后娘娘担心娘娘思虑过重对身子不好,才下令众人对娘娘三缄其口的,皇上……皇上是失忆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