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那些狂奔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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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八章:龙口煤矿

由于大车们有秩序的排队,我们小轿车得以在狭窄的缝隙内通行,我们开车走在路上,望着无法看见源头的车队,我说:“你说这么长的车队,那得塞到啥时候呀?会不会一俩小时都不动地方?”

“一两个小时?得了吧,我们厂子的司机告诉我,他们最牛的一次堵了一个礼拜,一动也没动地方,当时还下着雪,车上也没食物,也没开水,司机们都裹着被子在车里硬钻了一个礼拜,把野鸟儿们给冻傻逼了,除了下车撒尿,就是在车上没完没了的跟司机们折腾,制造热量嘛,哈哈。司机们更是遭罪,有一个人在一礼拜瘦了十斤,而野鸟儿一个礼拜肥了五斤,哈哈,笑死了,你说同样是运动,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哈哈,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牛越干越瘦,地越耕越肥,感情这话是有根据的,哈哈。”我笑道。

“那司机告诉我,当时路上推车卖开水和方便面的小贩发大财了,方便面30一桶,开水十块,面包20块,火腿10块一根,那家伙一来,司机们都疯了,抓着钱挤着买。小贩一天挣个几千块钱跟玩儿似的,真他吗发了横财。”邵阳眉飞色舞的讲着。

我们一路上慢吞吞的走着,忽然有位老婆婆挑着担子在沿街叫卖小苹果,我们把车靠了边停下,然后向前去看看。

老婆婆年龄估计得70以上了,腰已经驼的像一个问号了,肩旁上挑的扁担足有我的手腕那么粗,担子里是她挑拣并装袋子的苹果,我看照这么下去,老婆婆迟早得被扁担压成一个句号。

小苹果十块钱一袋,一袋里面不过十个,而且各个大小如同乒乓球般,而且表面坑坑洼洼一点都不光滑,若说物美价廉,实在牵强。

不过我还是花了十块钱,买了一袋,表示对老婆婆的同情,风烛残年了,不偷不抢,不去乞讨,自力更生,就凭这个,我也对老婆婆产生了敬畏之心。

老婆婆张着漏风的牙齿:“小伙子,再拿一个吧,我再送你一个,吃好了再来买。”一边伸手从担子上拿了两个,硬要往我口袋里塞,我拒绝了,转身走上车,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邵阳开着车,继续慢吞吞的走着,我窝在座位上,突然想起来人生,人活着一辈子到底为什么呢?为了扬名立万?为了富甲一方?为了流芳百世?

若是为了这些?那么历史上能做到这些的人又能有几个呢?大部分人都如黄沙,在历史的河流里,被卷入了虚无,那他们的存在,有任何意义吗?

我的记忆里,能被我记起来的,也就到我爷爷那一代了,再往上,我姥姥?我记不清了,我姥姥再往上,是谁?都做过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若按这个逻辑下去,我们这一代,经过几代人后,可能他们也会像我之前那般,将我们遗忘的一干二净,我们这辈子做的,得到的,光荣的,耻辱的,统统都会被洗清,遗忘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我们就像没有来过这个世界,我们也未推动历史,我们也未能做出任何让历史铭记的事件,就是这样,消失了,后来者继续精彩这个世界,我们如同跳入夜空中的哑弹,并未绽放,当然也无从被人忆起….

这真是一个伤脑筋的事情。

若我们此生清廉一身,两袖清风,做事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或者恶贯满盈,**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其结果是一样的,我们都会在历史的滚动中被遗忘,一切的一切都会淡化成一团浮云,遇光则散,最终消失不见….

这真是不公平的事情。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到了老龙口山脚下,我下了车,抽根烟,邵阳也下车活动活动筋骨,这一路开过来,走走停停,车是手动档,不是自动的,离合器和刹车交叉不停的踩,可算劳累了双腿,邵阳像个80多岁老头一样,叉着腰,俩脚一步一步,夸张的挪着,活动着。

老龙口山风景秀丽,绿树成荫,从远处看,像是一个风景山脉,可谁曾想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竟然蕴含着大量的优质动力煤,储量之多,让世人震撼,为了将这馋人的香饽饽分散给四海之内张着巨口的饕鶗分食,煤矿不惜斥巨资修建了铁路,并与国内铁路并轨,这些动力煤得以翻山越岭,源源不断的输入内地,或者运到港口,远销国外。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龙口山了,从外形上来看,咋看不出来跟老龙口三个字沾边的迹象呢?”我说道。

“嗨,八成是哪个孙子编的瞎话,将这破山跟龙联系在了一起,传说中的话,流传的时间长了,人们就信了。”

“我觉得也是。”

我们短暂休整后,开车上山,车子开到山半腰时,竟发现一个大型湖泊,水面波光粼粼,闪发金光,一群不知名的白色鸟群,贴水面飞行,不断的有鸟扎入水中,啄食小鱼。

远处一处空旷处是一个小型停车场,停放了数十辆汽车,想必都是来这里度假或垂钓的,我们继续前行,发现了这湖泊的简介,我们停下车,好奇的上前观看。

一座石板上写着:龙口湖总面积约400余亩,从龙口山顶向下俯瞰,龙口湖恰位于山脉龙口处,风水寓意为龙口圣水,乃天赐宝泉…….。

“老龙口山这地方真的是人杰地灵啊,你看风水这么好,村民跟着也沾光,福利逆天不说,子孙万代都能享福啊。”我赞叹道。

“那一天煤挖没了,这帮人都得打回解放前。”邵阳说。

“你这叫嫉妒。”

我们上车继续前行,过了不久,老龙口煤矿赫然立于眼前。

跟我想象中的煤矿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啊,我想象中的煤矿应该是一个大山洞,然后从洞口里源源不断的输送出煤块,铲车将这些煤块堆积到旁边的场地,供大车来装车。

可事实上我只看到了三个巨大的罐子,每个直径几十米,有八九层楼那么高,而且场地里几乎看不到煤。

莫非我来错地方了?没错呀,罐子上写着巨大的字:龙口煤矿。

可能是我土鳖了吧,先不管这些,我们来到了煤矿办公楼区,一进门就傻眼,这里有好多科室,但都未悬挂门牌,我们只得按个敲门询问,但最后都被挨个的赶了出来。

“吗的,有这么对待上帝的吗?”邵阳忿忿的吗道。

“可能是我们的方式不对,这第一层里一般都是些干活儿的小部门,不涉及到他们工作的范围,他们当然对我们爱搭不理的,我们上楼找最大的办公室,吗的,就不信了,老子拿钱来买煤,难道他们还不卖给我们不成。”我骂咧咧的上楼。

到了二楼,就有人主动上前来找我们了,不过他们是保安:“你俩谁呀?干啥的?”

“我们是发煤的,想来这里打听一下价格和指标,你们销售部在哪儿?”

“买煤的?找错地儿了,这里不卖给个人,只卖给公司,赶紧走吧。”

“我草,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付的是现金,又不是欠条,咋还就不卖了?”邵阳问道。

保安显然被这样的问题给问笑了:“你们刚开始干的这行吧,你以为这里是卖煤球的呀,你说拿钱买就拿钱买,这是煤矿,不是煤球厂,赶紧走吧。“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从这里买一车煤?“我尝试最后一丝机会。

“你可以去分销公司那边,买他们的煤啊,也是从我们这里出的煤,让他们给你开提煤单,不就行了。“

“去哪儿开呀?“

“哎呀,你们烦不烦呀?赶紧的离开这里,说这么多,我都烦了,赶紧走,赶紧走。“说着保安就来推我们。

“我草,你别推我啊,我自己能走。“我嘟囔着,非常灰心丧气,这他吗都什么世道呀,买个煤都他吗求爷爷告奶奶吗?我还拿自己当上帝呢,感情人家是上帝。

“谁呀,这么吵吵,干嘛呢?“二楼中央一个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戴眼镜的半秃男子探出头来。

我一看,乐了,原来是在白云山庄遇到的哪个姓邱的矿老板,东强还喊他邱叔儿,哎呀,上次差点打起来,这次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我连忙给他打招呼:“邱老板,是我们,你忘了,白云山庄?东强?“我激动的冲他摆手。

“哦,我草,是你小子,你们到这儿干嘛来了?“老邱扶了扶眼镜。

“厂子需要买面煤,我们来这里采购,发一车样品回去,指标合格的话,肯定大量要。“我说。

“哦,这样呀,那你俩进来说。“

我们进了老邱的办公室。

一进门震撼了,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鱼种,但有一种我肯定认识,那就是龙鱼,有那么四五条,都是五十公分以上的那种,金光闪闪,市场价都在几万元每条。

然后是清一色的红木家具,虽然我认不出真假,但放在这个办公室里,想必也假不了。老邱邀请我们坐上茶桌,给我们倒了茶。

我一喝,纯上等的极品铁观音,清香扑鼻,入口轻涩,心生甘甜,真是好茶。

“你们刚干这一行吧,哪有你们这么买煤的,一看就是土八路。“老邱笑着说。

“不瞒您说,邱老板,之前我们是跑的焦面儿,东强家的厂子不就是产的焦面儿吗?我们经常在他那里发,今天我们还是头一次接触煤矿,漏怂了,哈哈。”我笑着答。

“这煤矿啊,都是由大型公司给我们打的预付款订下来的,也就是说,地下的煤,虽然没有挖上来,但理论上,都已经卖掉了,如果你们想要煤的话,我可以给你个电话,你可以联系他,走他的量,但他们肯定要加钱的,如果你们要的量大,那就简单了,你们打预付款过来,我给你们开个户,然后给你们个低廉的价格,就这么简单。”老邱轻描淡写。

“预付款要打多少呀?”我问。

“这样吧,就冲老霍这里的关系,你们先打300万过来,我就给你们开个户。”

我一口茶差点没呛出来,咋这里的人都拿钱不当个钱似的,300万随口就张了出来,我们上哪儿去淘那么多钱来。

“一般情况下,在我这里开个户,没有五百万,都免谈。”老邱向后的躺椅上一弯腰,椅子咯吱咯吱的响。

“邱老板,这么说吧,我们都是刚接触这一行,您刚才也看到了,如果咱们矿上的煤指标符合我们的要求,那么每月上万吨不是问题。别说三百万了,就是千八百万,我们也能吃掉,关键还是靠这一车货,样品货。”我撑着牛皮说。

“好了,你俩别说了,车我给你们找,就从我那水洗面罐下过,包你指标满意,你把地址告诉我,然后你俩就找地儿休息去吧。”老邱当下拿起电话,联系厂里的大车。

“好了,邱老板,车装好了把磅单给我,一分钱也不少,连运费都提前给你付了,我哥俩不是开玩笑的,既然咱俩做生意,大家都要坦诚对不?”我拍着胸脯。

“好类,兄弟俩,你们回去休息吧,这点小事,回头我给你办了,你电话给我,回头我把磅单传给你,以后长久合作,有啥事都好说。”邱老板乐呵呵的说。

我们跟老邱告别,出了办公区,突然,我们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磊子,他的后面跟着大彪和小金,跟随着一行人,进了矿坑,我看到磊子的背影,是那么的空洞和飘渺。

我把感受跟邵阳说了,邵阳说我精神迷乱了,五行缺酒,喝多了就好了,我们回到宾馆,去了东北人家饭店,破天荒的喝了两瓶白牛二,可我脑子里还是很清醒,清醒的记得磊子进矿坑的眼神,那眼神放佛告诉我:我要走了,你们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