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先师和诸位师叔都在皇城上的儒宗分坛闭关,我们这便前去!”当下百官下定了主意,由方学儒带领,浩浩荡荡的朝儒宗分坛飞去。
虽然平日为了不造成百姓惊扰,儒宗规定不能在京城上空飞行,可是眼下事态紧急,却也顾不得了。
“咦,那是什么!”一个官员指着下方滚滚的黑云惊讶道。黑云笼罩了整个西京城,朝着居民的屋舍钻去。
“不好!竟然是幽冥鬼虫!”方学儒见多识广,朝着黑云望了两眼,神色剧变,竟然差点从云端跌落下来。
“方先生,幽冥鬼虫是什么?”李宗紧张的问道,忙上前扶住方学儒。
方学儒定了定神,“幽冥鬼虫,是阴间的一种邪恶至极的虫子,由万千冤魂的怨气化成,生性凶残,最爱吃人脑髓,吸人精气。它钻入人的耳中,将人脑髓吸干,并能控制人的所思所想,使之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任由摆布,最终把人吸成一具空壳。这邪物太过阴毒,千年前由一位仙人施展大法力,封印在阴曹地府,怎么如今又出现在人间?”
方学儒却是有所不知,普度慈航和黑山老妖素有交情,也是看在这层情面上,普度慈航对身为黑山老妖传人的龙逍一再容忍。黑山老妖来自阴曹地府,育有这幽冥鬼虫,曾送于普度慈航一些。普度慈航初到西京城时,便开始培育这幽冥鬼虫,在这十年间杀死了九十九个童女,用她们的处子血祭练,近日终于成功。他铁了心,要靠这幽冥鬼虫,将西京城中所有不服他的势力统统消灭。
百官听闻这鬼虫如此厉害,无不变色。眼见得这铺天盖地的虫子飞入当铺、铁铺、客栈、无数民居中,不少人在睡梦中便被幽冥鬼虫钻入耳朵,一点一点的吞噬脑髓。
“妖孽休得逞凶!”
两名武官挥舞长剑,冲空中跃下,金刚怒目,冲着幽冥鬼虫组成的黑云中杀去。
这两名武官皆是炼气化神初期,修成阴神。当下把阴神变化为两张大网,朝着幽冥鬼虫裹去。同时两柄法剑金光粼粼,在虫阵中一搅,登时绞死数十只虫子。
“啊!”
“啊!”
两声惨叫传出,阴神组成的大网被狂暴的幽冥鬼虫撕碎,两个武官登时神魂受损,急于归位。鬼虫不依不饶,数千只鬼虫追上,不消片刻把两个武官的阴神吞噬干净。
两人的肉身没有了阴神包裹,从数百丈高空直直坠下,摔了个粉身碎骨。
“放肆!”
李宗大怒,须弥山都红了半边,他掏出一方法印,望空砸去。李宗修为深湛,达到了炼气化神中期,耗费四十年苦功,炼出了一方这“泰山印”。一砸下去,有如泰山之重,凡人碰到了当即化为肉泥。
泰山印金光闪闪,猛的膨胀了数十倍,幽冥鬼虫组成的黑云登时破了个大洞,无数只鬼虫被神印砸死,阵脚大乱。
众人未及喝彩,幽冥鬼虫被激怒,阵势一变,越聚越多,从身上散发出浓浓黑气,包裹住了泰山印,眨眼之间,泰山印的光华大为减弱,竟然要从空中掉下,李宗大吃一惊,挥手召回了法宝,感觉自己凝练在上面的四十年法力已经被侵蚀了一大半。
幽冥鬼虫身上包裹有阴曹地府千万年的森森鬼气,最为污秽不过,能污染法宝,毁人神魂。
毁了泰山印,数万只幽冥鬼虫聚集在一起,仿佛在桀桀怪笑,猛的冲天而起,朝李宗等人杀来。
“妖魔势大,去儒宗分坛暂避!”方学儒当机立断,带领百官朝皇城上空疾飞而去。这虫子密密麻麻,怕不下百万,着实让人触目惊心,若是普度慈航再在一旁偷袭,众人要全部交代在这里。
数个脚力慢的官员拉在后面,逃跑不及,登时被鬼虫围住,万虫噬体,血肉被啃,鲜血被吸,变为一具干尸,接着化成骨架,从空中落下。
听着身后的惨叫,方学儒心如刀搅,老泪纵横,“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难道这次蜀国真的要亡国?”
儒宗,大殿。
“欧阳先师,救命,救命!”
大殿的寂静被数十声噪杂的喝声打破,数十官员跌跌撞撞的飞了进来。他们拼死飞临儒宗分坛。这分坛设下了层层机关,层层法阵,幽冥鬼虫不能进入,只能在殿外盘旋,这让众人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神圣的儒宗大殿此刻却死一般的寂静,空空荡荡的也没一个人,连平时在殿外守卫的童子也不见了踪影。
忽然,一缕轻微的法力波动产生,大殿正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门,闪烁两下,又消失不见。
“这是个结界,先师等人定然在这结界中,事态紧急,我们只有硬闯进去了。”
方学儒喝道,“齐祭浩然刀!”
大殿中刀气纵横,青光闪闪,巨力排空。
三四十个修者同时祭出浩然刀,威力惊人,比云飞大成的浩然刀声势还要强盛数分。
数万股刀气同时朝大殿正中轰击而去,那个结界虽然强大,却也承受不住这般巨力,轰然崩塌,一个闪耀着青光的小门自虚空中浮现出来。
“进去!”众人齐齐抢入。
这个结界并不大,进入后一目了然。结界内亮如白昼,空空荡荡,只在离地十丈之处,立着一个方圆约有三十丈的巨大太极八卦盘,缓缓旋转着。
太极八卦盘上方,凭空飞舞着《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足有数百本。数百本典籍都散发出柔和光芒,一个个充满着力量的符字朝八卦盘上空飘去。
在八卦盘三十丈的空中,却漂浮着一片黑云。黑云浓重如墨,三条铁锁从黑云中伸下,抓在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中。
老者身旁,另端坐有六七十名儒生,个个神情肃穆,满头大汗,身躯微微颤抖。眼见有人坚持不住,便欲虚脱,这时儒家经典发出光芒,照射那名儒生身上,儒生如吃补药,浑身一震,登时又精神抖擞起来。
黑云中,传出一阵喘息之声。这喘息声极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野兽食人后在磨牙,又仿佛一个绝世妖魔在轻轻叹息。
那八卦盘上端坐的六七十名儒生,方学儒也认得,是蜀国儒宗的出色弟子,被称为“蜀国儒门七十二杰”。只是以欧阳炯为首的七人死后,这七十二杰也只剩下了六十五人。
“张长老,徐长老,阳长老!”
方学儒上前行礼。八卦盘上那三位拿着铁锁的老者,正是儒宗分坛的三大护法长老。
三位长老却理也不理,恍如未见,方学儒心中焦急,朗声道,“禀告长老,西京城中出了大变故……”
“噤声!”
相貌清奇的阳长老哑声道,“你们也来一起护法!灌注浩然正气到八卦盘上,我们快要压制不住……”
话音未落,猛然一声狂吼从黑云中传出!
这吼声如惊雷,如地裂,如世界开辟之初的神音!
正在八卦盘上打坐的众儒生顿时大乱,不少修为低者口喷鲜血,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修为高深者也心神俱震,烦躁不已,恨不能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
握在三位长老手中的铁链也齐齐崩断!
八卦盘上的数百本儒门经典光华顿失,如死物般落下,未触及八卦盘便化为一堆飞灰。
三位长老脸色齐变,互相交换了下眼色,同时跃起,抽出随身法剑,朝着八卦盘上空的黑云便刺去。
这番变故来的太快,众官员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便被吼声震倒了一地,只剩下方学儒、李宗等人勉力支撑。
黑云陡然爆裂,从中钻出一头绝世凶物!
这头凶物长有八臂四腿,约有四个人大小,浑身上下肌肉虬结,头发如剑般根根竖起,眸子血红血红,浑身上下红光缭绕,十根指甲如长剑般,二尺来长,闪着绿油油的光芒,极其诡异。
在凶物腹腔处,隐隐闪现出一个人的脸庞。
“杀了我,杀了我……”凶物嘶吼着。
“师,师父?”方学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凶物发出的声音,竟然和自己师尊欧阳无极别无二致!
再看一眼凶物腹腔处的脸,他骇极而呼。虽然这张脸上充满了狰狞恐怖凶残之意,可是那眉眼,那容貌,不是欧阳无极是谁?
“师兄和普度慈航那妖僧第三次大战时,大伤元气,被妖僧用妖法引出心中恶念,化身邪魔。我等在此镇压了一年有余,今日却仍旧是镇压不住。”
阳长老叹气,“师兄,得罪了!”
方学儒心如刀绞,却无可奈何。他也明白,眼下情形,杀死欧阳无极是最好的选择。
眼见得无数小蜈蚣从欧阳无极身上钻出,恶心至极。普度慈航在和欧阳无极斗法之时,在他体内中下了“冥府千蜈”,能时刻吞噬人的精血元气,控制人的思维,并能最大限度的引出深植于人内心的恶念。但凡是人,内心都有善恶两念,不同的是善人克制自己的恶念,而恶人则放纵自己的恶念罢了。
欧阳无极中了此术后,元气大伤,这一年多来,儒宗分坛七十二弟子和三大长老日夜为他疗伤,却终究是无用,在今日功亏一篑。
三长老同时叹息一声,三柄法剑瞄准了欧阳无极紫府、丹田、咽喉三处大穴,三剑齐发,顿时便能将欧阳无极毙于剑下。
三柄剑尖刚刚颤动,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忽然猛的在方学儒心中涌起,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大喊而出,“退,三位长老快退!”
已经晚了。
三位长老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欧阳无极,法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三颗苍老的头颅带着血沫儿高高飞起,带着屈辱和不甘,重重的落在八卦台上。
三个阴神从尸身中钻出,要腾空飞逃,一个巨拳从黑暗中伸出,结结实实的击在了三长老的阴神之上,惨叫一声,三长老的阴神俱被击散,接着巨掌一搓,将神魂搓为粉末。
方学儒和李宗的喉咙咕嘟咕嘟的咽着口水,惊恐至极,连逃跑的力气都丧失。
“走!”
方学儒用力咬了一下自己舌尖,剧痛让他清醒过来,拉起李宗死命的朝空中飞去。
红光一闪,方学儒只觉得脑袋中一迷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儒宗大殿上,哀鸿遍野,之前被巨吼声震倒的众儒生仍旧在哀嚎,其余之人则哆哆嗦嗦,充满惊恐的望着眼前这头怪物。
不错,欧阳无极此刻已经完全能称得上是怪物。他全身骨骼咯吱吱作响,骨头伸出,包裹在肌肉之外,成为了一具刀枪不入的白骨盔甲。头上冒出双角,喷着熊熊的火焰,双掌陡然膨大了四五倍,掌心滴溜溜的冒出一个眼睛,阴冷的目光扫视着殿中的每个人。
在三长老动手的一刹那,欧阳无极的心智完全被恶念吞噬,化为了一头怪物。他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三位长老,又将冥府千蜈打入方学儒和李宗体内。
过不多时,两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目尽赤,嘴角伸出獠牙,神色木然,朝天喊道,“杀!”
众儒生看到这一幕,心胆俱裂,不要命的纷纷爬起,涕泪横流,要飞出儒宗大殿。
眼前红光一闪,无数只蜈蚣扭动着身躯朝儒生们飞来。蜈蚣灵活无比,儒生一击不中,蜈蚣便从他们的口中、鼻中、耳朵中钻了进去。
一个儒生看到这一幕,猛的大喝一声,挥剑朝自己脖颈中抹去。
“铛”一声轻响,法剑被两根手指牢牢夹住。儒生满面是泪,朝面前望去,欧阳无极丑陋的脸庞已经伸到了他眼前,张口一吐,把一只五彩斑斓的蜈蚣吐入了他口中。
……
一炷香之后。
六十多名儒生、三四十名蜀国官员目光呆滞的站在大殿之上,浑身邪气四溢,双目血红。
望着脚下的西京城,欧阳无极从喉咙中发出沉闷的一个字,“杀!”
“杀!”上百人应和着。
“西京城中有大事发生!”
云飞心血来潮,忽然无法平静,目光透过数十丈的土层,望向了远方的西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