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擦净身,两个侍女举了那蓝色的嫁衣来。沙夕女子的衣裳向来宽松,这王后的嫁衣亦不例外。此衣肩以上裸露,金环将肩两端的布料收拢,垂下几十条半月形蓝丝金线搭在上臂,并无袖子一说。胸前布料因那金环收拢,也自然形成数道半月形弧度,与中原斜襟样式完全不同。沙漠女装等级分明,身份越尊贵下摆越长,王后的裙子可以到脚踝,但并不及地。此衣并无刺绣花样,亦无中原拖地百曳裙般奢华,却妙在自然,垂坠十足,轻轻一动便无风起浪,惹的那银色瀑布似在流动,映得淙诚公主身材玲珑婀娜,分外娇艳。侍女取来一双金色的皮制翘头镂空鞋,拢西一双玉足透过那水纹状镂空,雪白细嫩,好个绝代佳人。
拢西曾出嫁泊尔兹,因着嫁时乃是冬季,穿的泊尔兹衣裳尚有袖子,如今穿了这般暴露的嫁衣,想到要在百官之前露面颇有些不自在。然昨日已经试过,心内有数,知需入乡随俗,便微微抬头收晗,把心思收进肚里。
众侍女见识了未来王后的美丽,皆是心中惊叹,但不敢露在面上,低眉垂手侍立两旁。陶月然上下仔细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请淙诚公主落座,亲自取了梳将公主的一头长发扎起,盘成一个圆髻。沙漠炎热,大多女子都梳此发式。拢西知沙漠贵族重视发冠,果不其然一侍女捧了一遮了蓝布的托盘过来。陶月然轻轻一揭,拢西只觉眼前似夜空星光璀璨,依莲心里也是一咯噔,这不是星月贝吗?
拢西见那确是星月贝无疑,不过比着自己那串挂饰要亮上许多,带在头上似顶了满天星光,映得眼睛闪闪发亮。
拢西装作随口一问到:“总领阿妈,王冠美轮美奂,不知是用何物制成,我在东海并不曾见过。”
陶月然道:“回公主殿下,此乃沙夕特产,名唤星月贝,乃星月湖出产。”
拢西道:“此物甚是美丽,不知可在何处买到?”
陶月然黑了脸道:“星月湖已经消逝,大王下令不准任何人去开采星月贝。星月贝乃是王上与王后专用之物。”
拢西惊道,难怪如此昂贵,用南国女王进贡的一对红玉镯才换得此物。只是依陶月然之言,如何那店中会有此物,西日莫的妻子又如何敢去买这王室专用之物?
陶月然为淙诚公主戴上一颗星样闪烁的耳丁,又取了一串同是星月贝穿成约有手指粗细的项链细细勾在脖后。此时拢西粉若桃霞,陶月然取出一个小盒,用特制的银簪粘出白色油脂之物,涂于公主面上。此物极易化开,但不免有些厚重,陶月然道:“大典之时需暴晒于日下,此物可防治晒伤,公主暂且忍耐些。”
拢西点点头,任陶月然涂抹。好在沙漠炎热,沙夕女子并不涂那艳丽之色,陶月然不过在淙诚公主唇上匀上红膏,垂首而立,宣告大典前的装扮终于结束。
驿馆的大门重新开启的时候,已近正午,轰隆隆马车驶过的声音惊醒了在树荫下假寐等待的人群,有人大喊:“王后出来了!”齐刷刷的几百双眼睛立即紧紧盯住驶出的马车,然那些马车外表一摸一样,不知道那辆才是王后的座驾。拢西在车内也纳闷不已,依莲道:“说沙夕国讲规矩,可是偏这车轿也不分个尊卑。”拢西想了想道:“这般定是自有缘故。我曾听说承泊王当年被仇家暗杀,就是因为刺客认出了承泊王的马车。也许这马车是特意做的一般模样,不叫人知晓王后的所在。”
依莲点头称是:“公主,如此说来,沙夕并不是个太平地方。”拢西点头道:“我等进了宫,要小心行事。”依莲忙记下。
车行了些时候停下,依莲悄悄掀帘望去并未见到王宫,只听陶月然在车外道:“禀公主,到婆娑林了,公主需下马步行到卓阳场。拢西知沙漠民族有些自己的习俗,不同于中原的新娘子不落地,便扶着依莲下来,只见面前青林一片,颇为眼熟,竟是到了与灰发人相遇的林子。拢西心道,原来这婆娑雅尔是看林人。
婆娑林郁郁葱葱,好不凉爽,实在是沙夕的避暑胜地,拢西顺着陶月然领的方向穿过林子,不禁朝敖登湖所在的方向侧头望了望。陶月然的声音立即响起:“公主,穿越婆娑林不得回头。”拢西忙收回目光,陶月然这般规矩严厉,甚至胜于东海皇宫,不禁对她更加好奇。
穿过林子,面前开阔无比,满眼的黄沙,远远可以看见王宫的宫殿。早有人牵了匹骆驼来,陶月然道:“请公主骑上骆驼,独自行过这片沙地,我王已在前方等候。”
拢西也是聪明之人,立即猜到这是沙夕风俗,想来是取沙夕人无惧沙漠之意。她曾穿越过饿狼沙漠,这片沙地又算什么,上了骆驼,昂起头向着王宫行去。
陶月然望着淙诚公主的背影在心底摇了摇头,这样熟练的骑姿,哪里会是一个中原公主应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