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游周松开她的手道:“我始终放不下别人对我的偏见,心中积聚了愤怒。我恨我的母亲,我恨她为什么是一个沙漠人。那场大火是个意外,我本可以从火中拉出我的母亲。可是,我没有。她死了。”
蒋游周渐渐说不出话来,拢西公主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可是她勇敢的走近蒋游周,握着他的手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爱上了你。”
蒋游周自嘲道:“当初我把你投进大牢的时候,你也爱我吗?”
拢西公主忙抓紧他的手道:“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可是我不怪你,你一定是有苦衷有原因的。”
蒋游周不能言语,抱着面前的女人,像抱着人世间仅剩的美好的东西。
那一刻是多么的美好,拢西公主迟迟收获了她的爱情,即将转瞬而逝的爱情。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满足,这样幸福。就那么安静的靠在蒋游周的怀抱,就好像她不是一个公主,更不是什么王后,而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
天渐渐亮了,圣旨到了。蒋游周被拖出牢向外走去,拢西公主拼命的抓他的手,叫他的名字。
蒋游周转过身道:“想知道为什么当初在滩州那样对你吗?”
拢西公主满脸泪水摇头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爱你。”
蒋游周突然灿烂的一笑道:“很可惜,那个原因是,我不爱你。”
拢西公主仿佛被人掐断了气管。
牢头打开天牢的大门,耀眼的阳光照进来,蒋游周走进光亮里,愈来愈小,消失不见。
那日后,除了依莲,没有人知道随着蒋游周的死,一个女人的心也死了。
拢西公主关了朝华殿的门,请命皇帝,搬至天安庙。
当皇帝听到拢西公主的请命时,正倚在榻上半迷糊半清醒。皇帝叹了口气道:“去吧,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拢西公主落下了两行清泪。
蒋游周死的那日,东海皇宫宣布拢西公主、泊尔兹王后因病薨。那样一个战乱、人心惶惶的时候,甚至没有人在意到一个女人的名字,从这世上消失。
依莲推开天安庙朱红色的大门,满地厚雪已经冻得硬滑。高大的殿内空空立着几尊佛像,冷风刮进来,黄色的幡帘卷动。拢西公主踏进殿内,身后的庙门吱嘎一声重重阖上,将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特尧姜斜靠在门上,望着这个可怜的尊贵女人。那个女人,已经逝去了血液里涌动的青春,已经逝去了一个女人最美丽的悸动,已经逝去了一种叫做爱的东西。
蒋游周死后的第三日,皇帝驾崩。文相掌握了禁军,扶植暮昭太子上位,以谋逆罪缴讨外逃的晨昭王。十日后,西日莫生擒晨昭王。半月后,西日莫以庆贺新皇登基的名义,率领大军进驻淼京,正式接管了东海皇宫。
这些大事,已经和拢西公主无关了,她的天安庙,只有自己和对蒋游周的怀念。
那一天,西日莫登上了天仰殿。他那异族特有的高大身躯,古铜色的皮肤和豹子般金棕色的眼睛,震撼了朝堂上的每一个人,窒息得新皇透不过气来。他的眼神每扫过一个人,那个人就彷佛被冰冻了一般,从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沙夕大将军,既不跪拜更不臣服,作为一个东海的征服者,傲然站立在东海的大殿上,宣示了沙夕王阿会都对东海的绝对占有。
西日莫走后,皇宫被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沙夕的文官进驻皇宫,游走在各殿甚至后宫,清点着数不清的古董字画,宝石珍奇。而每一个皇室成员的名字都像物件一样,被记录在册,被传送到西日莫的眼前。
侑宝捧着一块晶莹透亮的红宝石赞叹不已,西日莫的眉头皱了起来。侑宝立即放下石头走了过去。
“为什么没有拢西公主的名字?”西日莫将册子扔在桌上。
侑宝怔了一下道:“恐是记录官漏记了,我去问问。”
那记录官诚惶诚恐的来报:“拢西公主十几日前因病已亡。”
西日莫身子一颤,抓住他的衣领道:“你说什么?”
在封闭的皇宫找一个女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即使是伪造的死亡,只要用心查,也一定查的到。侑宝说,为什么东海人喜欢在书里将人写死。西日莫没有说话,心跳的飞快,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还活着,谢谢雨神婆娑多,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