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留得很迟,陪着失意人度过了大半个夜晚,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路旁的树林繁茂的叶子稀稀落落映在路上,徒惹几分萧索,一边回想着他的话。
他说高品是天生贵子,所有人都不知,国内有名的企业之首高明宇竟然就是他的父亲。
他说高品在国内这几年过得极好,风声水起,事业爱情双丰收,不光事业上得意,他与社交场上的名媛章佳妮如鱼得水,订婚在即。
……
他说,高品的心中也许记不得我了,只因为他知道我出国嫁给了秦拓后,什么也没有说,看不出喜怒,却不再提及我的事情,也许有这么一天,有人在他面前说起我的名字,他也会茫然摇头,惊讶地问道,“颜安岚是谁?”
完全忘却了曾经的爱情。
可是,我不信,我不信他会忘了我。
如果他真要忘了我,那也是有原因,也许是那一次事故他受伤后失了记忆,大多数重逢都是这样有惊无险,不要紧,只要他心底有我,如果他忘了我,我就让他想起来,我深信,过去的爱情会像扎根一样留在他心里,就如同我也一样。
高品,高品,这样的情境,已经不容许我退,我也没有了退路。
冷风拂过来,我抱住胳膊,察觉要添衣了,这样的气侯,本就是凉意连连。
走了许久,终于到家,开门时又有些迟疑,我不相信方斯平说的,但是我已经结婚,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也许真正的隔合不是爱情的消逝,而是世俗的面前我们都无力抗拒。
几个月后,我终于回到了国内,自然是在方斯平的帮助下,我不得不承他的情。
若是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明明彼此的距离很近,心却有如天涯之隔。
我终于见到了高品,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我真的看他很重啊!
我心中的高品,会笑嘻嘻地对我耍赖,感性地用身体给我安心,会用真挚的目光宠溺我,也会带给我他生命中所有阳光。
所以,看着面前的高挺男子,我有些迟疑,他有些黑了,身形也仍是高峻,脸上的轮廓也更深了些,眉宇里有了不曾有过的风霜,这样……还好。
只是,他不会笑了。
不会温暖的,耍赖的,宠溺的,深情的,雅痞的笑,脸上只是淡定与漠然。
他知道面前的是我吗?是那个他一心宠溺的颜安岚?
他的目光,让我觉得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也许,面对陌生人也不会这么冷淡,这说明他还是记得我的,并没有小说桥段里的惊天动地的失忆情景,他还是那个高品,名字没变,记忆没变,就是感觉变了,变得很冷淡。
他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他认得我,不是因为失忆才对我陌生,是因为他本身对我陌生了,所以不加掩饰。
我的目光循过他的轮廓,一遍又一遍,搁在腿上的手绞紧又绞紧,我已经有些惶然,突然很害怕,自己的坚持在他人的眼里会不会只是一个笑话?
一路上,我想象过很多的重逢,设想了很多的场景,从来没有想到过,高品会对我冷淡至此,如果他生气也是正常的,可是他不再关心我的喜怒了,我抿紧唇,真的害怕了,我已经没有了立场,我已经嫁给了秦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求得一些什么?
心,渐渐地冷了,陡然如冰雪一样寒冷。
如果,如果高品有以前的一分热切,我也不至于会如此难堪,如此不知所措。
难道,难道,只是自己在哀哀切切而已么?
在他心中,我便只值这些,让他正眼看我也做不到了?
爱情,就这般容易消逝么?
高品的坐姿十分惬意,随意看了一眼窗外蔚蓝的天,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依旧俊美的脸几经调转,最后又回到了我的脸上。
我稍微掩饰了眼里的痛楚,伸手拿起咖啡杯,尾指却在轻轻颤抖,怕他看见,不由得掩住。
不知他看没看见,但我不能失了我的坚持。
他没有吭声。
坚持在他面前端稳杯子,匆匆喝了一口就放了下去,苦涩的滋味在舌尖张牙舞爪,弥漫出来的尴尬与失措,几乎要将我逼疯,茫然地静了半响,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还是不肯出声,我终于打破沉默。
“很久不见了!”
高品睁着曾是温暖纯静的眸子,如今却是陌生淡漠的眼,声音没变,语调却变了,几分冰冷。“是么?”
我退缩地垂了优美的颈子,“有三年多了。”
我不敢去看让我钻心的冷漠,无意识的搅动咖啡,借此稳住要颤动的手,“听人说,这几年你过得不错,我原来不知道你是高氏企业的继承人?”
他安静的听我说着,没有搭话。
“这是真的?”
“是。”他轻应,无所谓态度,“颜小姐关心了。”
颜小姐——
我又将手放了下去,指甲都搅到肉里去,神态中隐隐有着悲怆,他只是在刚认识的时候,才会这样生疏而客气,原来亲昵的声音到如今成为爱的利箭插进我的心脏。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比刀更快的是什么,不是刀却能切断一切,甚至切断流动的水。
他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刀一般,不止割伤我的眼睛,还割伤了我的心脉。
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问他三年中间生活如何,还有他怎么看待这所有的纠缠,我不知道能不能够承受更多更多的伤害。
“我想……”语气急迫而不稳,“我还有些事,不能多聊了!”从没想过,高品会有这么冷漠的一天,温暖,包容,宠溺,像魔咒一样奇迹出现又消失,或许,他的性格本质就是如此,只是我不知道罢了,一个曾经让人如此眷念的男子,也会有这样的冷酷么?
是我唐突了,以为他记得我,就会欣喜与我见面,一口气阻在喉咙,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可是,我真的已经茫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我原本不是依靠爱情而活的女子,只因为是高品,我才如此依赖。
可是为什么呢?生活让我失措。
“所以!”我仓惶抬头,美丽的大眼满是无助,“失陪了!”
话一说完,我连忙起身,拉开椅子时心开始尖锐地抽疼,在泪如泉涌之前,我要离开。
匆忙的脚步走了几步,还未到门口,被高品陡地出声唤住了。
“颜小姐——”
我靠在边上,颈子低垂,任由漆黑的发遮了美丽的眼睛,“还有事吗?”
他停顿了一下,沉缓的声音传来,“我记得我有一样东西留在你那里,有时间能还给我吗?”
我久久没有说话,我很想镇定地答应,优雅地颔首,说,可以。
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说出声音,喉咙已经被他的绝情堵得太死。
他不知道,那枚戒指我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他是想夺走我的生命吗?多少次游走在绝望的边缘,是那枚戒指给了我勇气,那是两个人所有爱情的见证,所以我才会小心翼翼,才会爱若珍宝。
这些,高品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所有的痛彻心扉,也不知道为了再见他我舍弃了多少?
足足有五分钟那么久,我才哑着嗓子道:“好!”
人生的错爱,不过如此而已。
强忍悲痛的眸子边缘,渐渐溢出了清泪,蜿蜒的感觉,似乎如天上的星辰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