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去,走廊里只听见脚步的回响声,一步一步,直到自家门口,知道那一个已经睡觉了,我认命地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我摸上开关,突然听见一声轻叹,骇得我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绊倒在地。
现在是在上演惊魂计吗?
“穆可,怎么不开灯?”
我要是胆子再小一点,早就吓得夺门而出了,站正身子,右手摸上开关,还没按下去,又听到了浅浅的声音,宛若幽魂出现,半夜里说不出的鬼魅。
心开始狂跳,我顿住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处,依然是什么也看不见,我忽然想到,如果是穆可怎么会不给我开门呢?
她也没有半夜吓唬人的习惯。
“是谁?”
既然出声就是刻意让我知道了,这个感觉太熟悉了,屋子除了穆可就只有高品进来过,仅是今天而已,余下的我不敢再想下去。
黑夜里果然听见一声回答,“是我。”
摸上开关的手定住,怎么也没有力气按下去了,我突然害怕看见他的眼睛,索性藏在黑暗里。
“穆可呢?”
他答,“她今晚不回来。”
是为了让他留在这么吗?苦笑着摸到沙发上坐下,伸手双手,依然是什么也看不见,更加不知道他站在哪里,脸上是什么神情,而且,也不想看到。
“有什么事吗?”
我自认回来得够晚了,想不到注定的还是要来。
“安岚——”
他低低唤了一声,气息弱了下去,“我想和你心平静和谈一次。”
“我以为我上一次已经心平静和谈过了。”
这是大脑的条件反射,我并不想咄咄逼人,于是补了一句,“可以请你回去吗?我什么也不想谈。”
声音依稀是从阳台那边传过来的。
“安岚,即使不用面对面,你还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我无力地攥紧了沙发,“不要再叫我安岚,我想称呼颜小姐对你更适合些!”
“安岚!”
“我记得你曾经叫我颜小姐,我觉得很适合!”我咬住牙关,“请回去吧!我不欢迎你!”
“难道你就不能放下你的骄傲吗?”
“我放下了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你比我更清楚?”
他颓然地叹气,“你总是这么骄傲,轻易不肯卸下心防,我毕竟还是高品是不是,就换不来你一点心软?”
“我以为你已经全部忘掉了,我说过绝不原谅,你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说完,激烈地站起来,顾不得眼睛看不见就往门外走,未走几步就撞上了柜子,膝盖阵阵钝痛。
他错愕道,“你做什么?”
“你不走,那我走!”
话未说完,我已经摸到了手把,旋转了圈打开门,察觉到他想靠近,于是快速走了出去。
我不想留在这里,一秒钟也不想呆。
我算准了他不会追上来,他不会有惊动别人的胆量,可是我失策了,陡地被一只手掌拉住小臂时已经觉得不妙,几下子就被他反拉了回去,“怦!”地一声带上门。
我被迫和他对视着,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子,依然压力遍增。
“你要逃到哪里去?”
他一开口就来势汹汹,“到了现在你还想逃,既然你有自杀的勇气,为什么不肯活着面对我,我再可怕,会比秦拓伤你更深吗?”
“你不知道,愈是在乎的人伤得更深吗?”
他突然紧紧抱住了我,语句支离破碎,双臂却拢得死紧,“在乎吗?原来还是在乎着,想忘也忘不了,如果没有今天,以后就会是两条平行线,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死死挣脱的力气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软弱地落下来,我只觉得这个声音很遥远,这不是我认识的高品,他不会用这样的口吻说话,这一点也不像他。
不知道为什么,骄傲的城堡坍塌了,轰然倒地。
眼里的酸涩猛地冒上来,又被强压了下去,颜安岚,你是没有听过情话吗?怎么会被这么几句话给打动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一次性说完了吧!”
他渐渐将唇凑到我的耳朵边,“安岚安岚,你知道你是一种毒吗?一种让人拨除不了的毒,只要知道你美好的人都舍不得放手,只要迷失在你的笑容里就再也走不开,为什么你这样吸引人却又让人遍感疲倦,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骄傲,退一步不行么?难道你的魅力就是因为你太固执,太骄傲吗?”
心底层层翻卷着骇浪,我沉默着不肯作声。
“知道你嫁人的时候心里很痛,也许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相信命运罢了。“
他开始浅浅低语,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比秦拓认识你更早,可能你不会相信,在那之前我就注意到了你,我们同级不同班,只有在体育课的时候会交错而过,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默默注视你的男孩子,每当你站在那棵树下的时候,当你坐在操场的花坛边时,一直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在捕捉你的影子,如果没有秦拓,如果没有秦拓的意外出现,我不会整整注意了你一年也无法开口表白。
是自卑作祟也好,是懦弱胆怯也罢,秦拓是我无法跨越的障碍,在你和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因家庭原因出国留学,因此没有保留高中的档案资料,可是我知道我丢掉了最宝贵的回忆,就是你,我即使再见你,也不敢重新开口说喜欢,一过十年,谁也不会想到还会再相遇,你完全不记得我,这是应该的,无数个错过从来没有被你放在心上,我没有想过你会是穆可的朋友,世界上相同名字的人大有人在,我只想见见和我心目中同名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没有想到——
所以初遇并不是真正的初次相见,那天我也撒了谎,你问我为什么喜欢,其实是长久以来留在心底的悸动,完全没有理由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