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智者大师传奇
24687600000021

第21章 陈朝国师

袁子雄带着部分村民而来,正好看到智顗深陷一片火海之中。

后来灌顶在给智顗所撰写的传记中是这样描述的:师父智顗在火海里生死未卜,火顺风势,吞噬了草庐,越来越大的火势逼得弟子们不敢深入一步。有人披着厚厚的沾了水的棉被跑进去,试图救出师父,但都无功而返,没有找到师父。平日进而明明睡在榻上的师父不在原地,草庐烧成了火海,呼喊声浇不息这场灾难,在他们心中师父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浩劫。

他是天下第一的佛理辩士,但输在人们求取生活的固执里。灌顶从海边渔民们的拒绝里看到师父,渐感心痛。劝说失败之后,紧接着又丧生在无情的大火之中。

当时人们都以为智顗已经葬身火海,但奇迹总是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突然,袁子雄一阵惊呼,看见从即将熄灭的被烧得残败不堪的讲经堂里,走出来一个僧人,虽然步子有些踉跄,好像也没有受到大火的伤害。

众人细看,走出来的人正是智顗。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堆湿树木都被烧着了,何况人呢?

此情此景,袁子雄后来说,他看到三道宝阶从空而降,有数十名梵僧乘阶而下,他们手擎香炉,围绕讲堂旋转,一道凡人看不见的屏障织成保护光环。那光环之中保护的,正是被烟火熏昏的智顗。

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何睡在屋中的智顗会在讲堂里出现,也没有人能够解释智顗为何从火海中活下来。于是,所有的人将此归结为佛的保佑,是菩萨的佛光,笼罩与保护了他的生命。

这场火灾究竟是智顗的劫难,还是因为阻人们出海捕鱼,有人要将他置之死地。这场火灾,成为他信奉佛能得善果的最好证明。

没有人再敢惊扰他,因为他是智顗,传说中佛祖的使者。

他被神化,但那些佛法支持着这些神话继续前行,如果只有神话,那便是花期短命的花,不过一季便凋谢,但智顗并非那些花朵,他一生都在寻求大乘佛法,他为的不仅仅是成就自己,而是成就众多的信众。

三个月过去,到出海的人们开始返航的时节,但到规定的返航期渐渐过去,海面上仍然没有半点亲人们的消息,那些标志丰收的红色棋子没有在远处显出身影,一日日过去,等待的人们陷入了迷茫,渐渐地,人们开始变得慌乱了。

放生池孤独地空在那,袁子雄与智顗并肩站在池边,智顗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说法,袁子雄徒有叹气。

智顗看着远处的海,海浪拍打着海滩,好像在发脾气,好像在唱着哀歌,听懂了的亲近它,听不懂的想占有它,并最终被它吞噬掉。

人们心中的魔是可以战胜,但无法解除,智顗坚信,依靠强大的信仰才能约束魔的产生。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六七岁的年纪,那时候他在荆州的江边迷了路,遇上金氏带着病重的小儿子出门拜菩萨,从江边三跪九叩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期间不能回头,不能表现出对信仰的不信任,所以她是那样虔诚。

但在他还是六七岁的时候,他却说那是迟到的信仰,因为你是在临时抱佛脚,回报需要真心的付出,也需要时间来证明其深度,有求时才求,应当恨晚。

那样的画面,在以后的生命中总是一一上演,能够拯救他们的,唯有自己。

渐渐开始有人寻求智顗的帮助,当人无法掌控时局,于是将希望寄托给了神明,放生成为最直接的祈福方式。他们从市场买来小鱼,跪在地上将鱼投入到池塘里,双膝上带着一鱼一人的兑换条件,嘴上念着:求菩萨保佑,还你一条鱼,保佑家中平安归来一条命。

这功利性的求神态度有些假象,假象带着绝望,智顗摇摇头。阴沉的天气,看不见白云,海水变得浑浊,这是风暴遗留的脚印,他带着弟子们坐在放生池边,诚心诚意向佛祖祈祷,直到有一天,出海的男人们终于回归,船上的白旗,向岸上的女人们证明了今年并不是丰收之年。

但是,人们的脸上还是有笑容,船靠岸,女人找到丈夫,男人们形容着今年海外的风暴突如其来,形成了可怖的险象,使人颤抖得差点失去求生的欲望。

活着的人看到了放生池,他们留着一条性命,相信了奇迹。

智顗再次被推崇到了极点,使得海边以捕鱼为生的人们都放弃了捕捞,转向农耕。

这年,地方长官请智顗讲经,智顗开讲“因果论”,树“合境渔人,改恶从善,好生去杀。”他买断簄梁,悉罢江上采捕。

有人立传曰:大师因见天台山麓临海之民,日以渔捕为业,罾网相连四百余里,江中设捕鱼的竹墙,及溪里筑的捕鱼孔堰,大小不下六十余所。智顗大师看了心中大是不忍,故生“恻隐观心”,不忍“彼此相害”,为令“劝舍罪业”。于是,大师自己带头,发动僧众信徒“货衣资什物”甚至“金帛”,向土民孔玄达等人,赎“买兹簄业,永当放生之池”,令“变此鱼梁,翻成法流之水”。

其次,请讲《金光明》,感舍簄业。当时,临海内史计诩(计尚儿)敬奉佛教,太建十三年(581年),大师应临海内史计诩之邀,给渔民讲《金光明经》,当讲到“流水长者子品”时,羊公贺等人听后,颇为惭愧,遂联合“合境渔人,改恶从善,好生去杀”,不再为“梁、簄”捕鱼,舍六十三所(或五十五所)“簄梁”为“放生池”,而羊公贺、严续祖等簄主也皈依佛门。从此,始丰溪上渔簄消失,成为法池。鸢飞鱼跃,其乐无穷。“遂使水陆沾濡,人虫荷泽”。这样“一日所济,巨亿数万”,何止《金光明经》中流水长者子所救的“十千鱼”而已哉!

最后,智顗表奏帝王,敕放生池以护生。智顗大师遣门人慧拔就废舍“簄梁”之事表奏陈宣帝,称:“雨华满室,答长者之恩;明珠照夜,报隋侯之德。斯因植妙行于前修,播芳风于末代。福不唐捐,善无虚失!”并请宣帝下敕,将始丰溪至灵江段永作往生福池,禁断渔猎。宣帝宣口敕云:“此江若无乌贼珍味,宜依所请,永为福池。”因此,遂感召陈宣帝乃下旨:“严禁采捕,永为放生之池”,并下令将“从椒江口始,直溯灵江、澄江上游,整个椒江水系都作为施生池”,不得于此水域中采捕,这“椒江水系流经今台州的椒江、黄岩、临海、天台、仙居数县,上流还有今绍兴的新昌,金华的盘安、永康,丽水的缙云,其范围之广,亘古仅有。”

同年的太建九年,宣帝收到智顗信件,智顗给宣帝送去高丽使者来向他求学时所赠的佛珠与引数件,信中极其诚恳地向宣帝说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大义。不久,宣帝下诏,给智顗新修禅院,赐名“修禅寺”。又过不多久,宣帝专门下诏:“禅师佛法雄杰,时匠所宗,训兼道俗,国之望也。宜割始丰县调以充众费,蠲两户民,用供薪水。”这就是说,陈王朝认为智顗的“训兼道俗”是有利于国家的,因此决定将智顗住地始丰县的“调”(赋税)拨给僧众日用,并另拨两户农民以供寺院役使。

陈太建十四年,陈宣帝陈顼在宣福殿驾崩,时年五十三岁,皇太子陈叔宝继位。

陈叔宝生于梁元帝承圣二年,荒于酒色,不恤政事,日日夜夜与嫔妃嬉闹于后宫,赋诗赠答,尤其喜欢猎艳民间姿色过人的女子。这样的帝王却期望通过佛教来巩固他的统治地位,他希望从智顗处得到帮助,完全没有放半点决心从改变自身的行为开始,做一个品行端正的皇帝。

初即位,他在短短的一年中向智顗发出十七道敕,不断地表示问候与请教,并赐给智顗大量的钱物。陈叔宝立后,皇后沈氏向智顗求赐法宝,智顗只好以“海慧菩萨”之名相赐。年轻的弟子们问智顗为何对她如此尊崇。智顗说,这是一个国家的形象,若没有这些光环,如何建立威严,治理国家呢?弟子们叹息,他为国家树立威严,但若皇帝不珍惜,再高大伟岸的形象也是枉然。

陈叔宝又邀请智顗前往金陵弘法,这次让永阳王亲自到天台山迎请。在永阳王的苦谏之下,陈至德三年(585年)三月,智顗再度回到到金陵,住灵曜寺,距他当年离开时已十年了。这一年,他已四十八岁。

远行之路总是漫长的,一路行到金陵途经的荒野总是多于村庄。一到傍晚的时候,总能在老树上看到落枝而栖的乌鸦,它们的叫声充斥在天地间,仿佛预告着一场又一场不祥的劫难,听得人们不寒而栗。乌鸦是不讨人喜欢的鸟,而智顗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眼中,万物总是一样的生灵,并没什么是天生吉利或不吉利的。

但是战争,这该是多么突兀的对生命具有控制权的行为,它矛盾的诱使人为了更好的生存而将死亡建立在低等阶级里的人们身上。

陈朝,还未行走太远,已经显出了老态。

乌鸦从头上飞过去,智顗望着枯树念着“善哉!善哉!”队伍又开始了行走,路好像很长,永远看不到头,或者正在脚下,目的地是所到的每一处。

将要到金陵的时候,远远就看到皇帝陈叔宝派来的迎接队伍,智顗受到了至高的礼遇。皇帝携着皇后“海慧菩萨”站在皇宫大门口,等待着智顗的到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仿佛看到了一个国家已经开始受到菩萨光环的庇佑。智顗也觉得这和他并没有蛮大的关系,百姓需要的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陈叔宝请智顗开讲《大智度论》,用精美的驾车接送智顗,掌管文书和掌管宫中事务的官员跟在后面,百官们脚步轻缓,极其恭敬。陈叔宝听完一天讲课,向众人极力夸奖智顗的佛理至真完美。智顗躬下身去,显出了一个智者在盛赞面前的谦卑态度。

金陵的气候,在夏季还是那样炎热,灌顶从天台山回来后有些微微发福,肥胖使他有些惧怕炎热。没有凉意的风,一点都不曾来到这个屋舍,他努力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他心中叹着,这个夏天实在是闷热啊!

智顗在榻上盘膝而坐,手上捏着佛珠。灌顶在榻前安置了一张小桌,桌上笔墨纸砚样样备齐。智顗说着话,灌顶一字一句做着抄录,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些经书将会成为传世经典。

智顗忽然睁开眼,瞧见灌顶还在擦汗,智顗笑问:“热?”

灌顶说:“是的是的。”又问:“师父好像不热?”

智顗说:“心静自然凉。”

两人继续一个口授经文,一个做抄录。忽然,门外来了敲门声,进来的沙弥禀报说来了位重要客人。智顗还未起身,客人便从外面大大方方地进来,没想到来人竟是皇帝陈叔宝。

皇上微服出宫,是特地来看智顗的。

陈叔宝是享受奢华惯了的人,他在智顗的房中转了两圈,觉得这屋舍实在寒酸,除了睡觉的床,放书的桌子,实在找不到点像样的家居,甚至连放经书的柜子都少,他问智顗怎么过得这样贫穷。智顗却说,人活着怎么能说贫穷,生命是最富有的所得。

皇帝却不依了,他并非来和智顗讲大道理,他来劝说智顗向世人讲大道理,但佛教能否就能保佑他的大陈国呢?

第二日,皇帝告诉别人说,梁武帝给他托梦,要求智顗从庙宇窄小的灵耀寺转移到光宅寺居住,陈叔宝竭尽全力给智顗制造最好的条件。

梁武帝法号冠达,曾修建寺院三桥。事后,陈叔宝效仿梁武帝在光宅寺卖身为奴,以此表示自己将终生信从佛教。

智顗从清晨的雾霭中步入光宅寺,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进到这个地方,皇帝为了增添所谓的佛教光芒,虚夸了那个不太可信的梦。他的身上虽发生了很多不太可信的事情,但大都是在危难的时候拯救他的性命。

智顗看到陈叔宝跪在大殿的菩萨脚下,他整个人都只有菩萨的脚那般大小,智顗触摸不到眼前皇帝的信仰,他觉得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他是身处在闹剧里被玩弄的棋子,他需要弘扬佛法,但却不是靠佛法飞黄腾达,却偏偏有一些人想利用佛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陈朝毁于陈叔宝,看来这也是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