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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遗憾

就这样陆逊在这段时间陪着议儿,这是他们在上郡之后的又一段幸福时光。

数日后的吴国又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大臣——诸葛瑾,在他的葬礼上,陆逊见到脸色异常苍白的孙登:“殿下最近身体是否好些?”

孙登点点头:“好些。”忽又想起什么:“如何没见芸儿?”

“她刚走,殿下保重身体。”

“那日早朝父皇说话有些急,伯言不要放在心上。”

“殿下放心。”

“父皇听说你在前线说过可以为芸儿去死却不可以为她抛弃国家和帝德君恩,他非常感动。也知道芸儿的表现,他很高兴。”

“请转告陛下,臣是在尽臣子的责任。”

看着太子孙登那因病而日渐消瘦的背影离去,他的心里一种凄楚。

金殿之上,孙权在征求官员们的意见,看谁合适接替诸葛瑾,他习惯的看向那个位置——陆逊一直称病没有上朝。于是孙权曾派人去征求他的意见,陆逊告诉来人:“陛下可征求全琮的意见。”而全琮举荐吾粲回京接替诸葛瑾的职务,吾粲则一向与陆逊交往密切。

孙登回宫之后有些累了,躺在竹椅上睡着了,周韵儿拿过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傍晚他醒来的时候看见韵儿守在旁边。

韵儿看见他醒来:“殿下醒了,韵儿就去让人端上晚餐。”

孙登摆手:“算了,我不想吃。韵儿坐下。”

周韵儿在一旁坐下。

“韵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凌云因生子难产去世,孩子一直由韵儿抚养,善良的韵儿将孩子视如亲生。

“韵儿,告诉孩子你是他的亲娘。”

“殿下,不可以。”

“可以,你心地善良而孩子一直由你抚养。”说着他拉起韵儿的一只手:“韵儿,这些年很委屈你,你不怪我?”

“殿下,韵儿从来未曾怪殿下。”

“谢谢你。”这些年他知道很委屈韵儿,但他始终很无奈,他明白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只是不想再连累这个善良的女子。

正说着太监来说芸公主到。韵儿退了出去。

看着脸色苍白、异常消瘦的大哥,议儿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下来:“大哥——”

孙登伸手擦去议儿脸上的泪水:“芸儿乖,不许哭。”

那时的大哥英俊潇洒而眼前的大哥似乎风都能吹倒,自她进宫就是大哥照顾她,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大哥离她而去。

“芸儿不许胡思乱想,陪大哥出去走走。”

她点头。

晚风裹挟着潮湿的气息,掠起他们的长发纷飞:“大哥要去哪里?”

她依稀记得这是朝着东郊的方向。

“一会儿就知道了,好像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当他们抵达东郊行宫宫门时,夜幕上飘洒下银丝,飘在脸上几乎没有知觉。

“芸儿可还记得,小时侯你总是让大哥带你看下雨?”

议儿的脸上彻底湿了,泪水远远超过了雨水,她知道大哥的日子不多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伏在大哥怀里痛哭。

“大哥………”

“芸儿冷吗?”

“不,芸儿不冷。”

“手这般凉,还说不冷。”

他将披风紧紧裹住她,眸光温柔如轻烟浮掠:“如何?还冷吗?”

议儿摇着头:“有大哥在,芸儿不冷。”

她的明眸如水,倒映着他的影子。雨水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衫,从他的发间,慢慢凝成了小小而晶莹的水珠,流过他的黑发,轻轻滴落,从他的脸庞滑下。在他的眼中,她就像是一朵在深夜的雨中轻轻绽放的百合花。而他漾满了孤傲的眼睛深处,丝丝隐隐的忧伤一闪而过,这雨是缠绵的,就连雨水打在竹叶上的清脆,也是动听的,响到灵魂深处。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从树叶边缘静静滑落,跌落下来,因为有风,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

四行泪,就这么,无声的,滑落……

他轻轻的拥住她:“芸儿记住大哥的话,以后不要任性,要听伯言的话,转告伯言我死之后无论父皇立谁为储君,他都不要反对也不要支持。要谨记在心。”

议儿再也无法忍住,终于放声大哭。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出来了。

“芸儿乖,不哭了,看月亮都在笑你,再说芸儿现在的身体可不许哭。”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芸儿,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在这世间有一件事是恒久不变的,那便是无常。所以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只有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只有无常是永远的存在。如果你看不破,痛苦的事还多着,最终折磨的只是自己,对往生的人毫无意义……当然也有例外,就是伯言对你的感情是永远的,芸儿遇到了他是修来的福气。”

“大哥,其实芸儿一直以来都很幸福,是因为芸儿的身边有父皇和兄长以及祖母的宠爱,还有伯言。”

孙登点头:“芸儿,以后尽量减少和鲁班的走动,不要问为何。”

议儿觉得大哥仿佛是交代后事一般。在她的心中大哥即像兄又像父,是她从小长大的依赖。她出走大哥最着急,她遇到心爱之人大哥为她高兴,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大哥用生命掩护她,她庆幸自己,庆幸自己修来的福分,有个这么好的大哥,这份亲情那样真挚、那样诚恳又那样无私。

“大哥,我扶你回去。”她好想和大哥在多呆一会儿,好想。

孙登只是慢慢地走着,月白的袍袂随着身子的前行而左右摇摆,似乎

是暮色里渐渐拢起的一片惨白。

“芸儿,大哥的话你一定转告伯言。”

“大哥放心,芸儿记住了。”

“大哥”

“芸儿怎么了?”

“大哥,芸儿好想再和大哥多呆一会。”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希望

时间永远静止,害怕天亮会再也见不到大哥。

孙登回身拥住她:“芸儿,大哥也想,但是今天晚了,伯言会着急,明天你来大哥这里可好?”

议儿点点头。

天快亮时,东宫来人让议儿夫妻即刻进宫,皇上和皇后以及文武官员都围在那里,议儿分开众人径直走进孙登的床边,宫女告诉她,太子一直在等着她,此时的孙登已经说不出话,将眼中那最后一抹温柔望向议儿,她急忙抓住大哥的手,孙登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笑意合上了双眼,他的去世成为吴国历史上永久的遗憾——

议儿放声大哭:“大哥——大哥——”

那撕心裂费的声音让在场的人们无不动容,议儿后悔那一晚没能够多陪陪大哥,此时却成了永远的遗憾,这时她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语言表达了,后悔和悲伤融为一体,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哥,芸儿被你疼爱是一种运气。

大哥,小时侯我摔倒,一直是你扶起我,陪着我。

大哥,这一切仿佛昨天,我却依旧看得见。

大哥,最后一刻你牵着我的手,我依然感受到那份温柔。

大哥,我们共同走着却没能够共同走到最后。

大哥——大哥——

议儿的喊声飞的那么远,天上的飞鸟仿佛听见了一般,在空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