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残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觉得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似乎减轻,才知道原来痛到极致是麻木,痛到不再感觉到痛……
第二天也要过去了,还有最后一天,没有奇迹,没有希望,没有人或事能改变一切,留给他的只有绝望,无尽的绝望……
第三日,也是萧幻月的大限之期,当她再次睁开眼,对上他那痴痴的目光时,那通红的眼眸,那疲惫至极的容颜,她知道他又是一夜未睡。
可是让她吃惊的不是他的一夜未眠,而是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内,他那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斑白交错,尤其是两鬓,更是发丝如霜。
“你……你的头发……”萧幻月瞠大眼睛瞪着他,声音微微发颤。
南宫残随意将自己的长发拉过来看了看,很快又将视线转回她的身上,凄凉一笑,“我是越来越丑了,这样的我,你恐怕会更加厌恶吧!”
萧幻月瞪着他的白发,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一夜白发只是小说中虚构的情节,现实中哪可能存在。
他,南宫残,正当壮年,再加上自小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又习文习武,拥有一身不弱的内力,这样的他能在一夜之间白发,他遭遇的痛苦和折磨又岂是旁人所能感受。
那斑白的鬓发,白得那么的刺眼,有着说不出的凄凉,望着他的白发,那一瞬间,她感觉那断肢之恨、丧子之痛似乎已不再那么刻骨铭心……
见她沉默不语,似是默认了他的话,南宫残自卑地将头撇到一旁,用手想要捂住自己两鬓的白发。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他撇撇嘴想笑,却笑得很僵硬很苦涩,他其实更想说得是:“不要嫌弃我”,却嘴唇哆嗦着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萧幻月无语地望着他,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此时,她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他对她的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缘还是孽,若是他们注定今生会相遇,为何还会如此互相伤害?若是他们注定无缘,又为何情根深种,为何会邂逅的那般意外?
何苦!何苦如此执着,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她无声的叹息似让他更加的难受,他一直想问她一件事,一直很想知道,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他吞了回去。
他想问她,如果他没有被嫉妒蒙蔽到心,如果他没有伤害她,如果他没有杀了夜骥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但他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伤痕可以慢慢愈合,伤痛也可以渐渐淡忘,他什么都可以弥补,唯独他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夜骥影的死彻底割断了他们的情,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答案是那般明白,问不问已没有什么区别,他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却为何还是不甘心……
进入最后一日,南宫残与前两日的自言自语不同,变得沉默不语,而且犹如惊弓之鸟,只要萧幻月闭上眼睛,他就会惊慌失措地叫醒她,直到她睁开眼。
而萧幻月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之际,浑身已没了一丝的力量,目光闪烁迷离,唇边噙着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越来越苍白。
她的每一笑,每一次闭上眼睛都生生撕裂着南宫残的心,他心里很清楚她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虽然有了前两日的心理准备,可是他还是不能接受、无法面对,他甚至深深惧怕着那一刻的来临。
这种恐惧让他坐卧难安,这种恐惧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即使她就在他的身边,即使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片刻都不肯松开,她仍然好似随时翩然离去,他留不住,跟不上,留给他的只能是无尽的哀痛和无奈。
南宫残自嘲地苦笑着,没想到自己也有惧怕的一日,只要一想到她会永远离开他,他再也看不到她、触不到他,他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不,她不会死,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他的前面,不会死,不会死在他的面前……
三日前南宫残忽然离宫而去,将朝政交给了丞相柳文洛和皇弟南宫清,南宫清只知道皇兄是因为南仁国的那位公主,那位公主命在旦夕,只有三日寿命,但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清楚。不光是他,就是满朝文武、宫中随从侍卫也都不清楚其中的恩怨,只有柳文洛能了解一二。
如今三日之期已到,南宫残却仍没有回宫,甚至连消息都未传来,这让南宫清担忧不已,他叫上柳文洛,带了少数几个侍卫,去了皇家在宫外的别院,去见他的皇兄。
一路上,南宫清做好了各种准备,他甚至想过若皇兄不愿回宫,他会强制将他带回来,他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却仍在见到南宫残的时候,震惊地说不出话。
当他们走进别院后,在亭廊树荫之下,看到了南宫残坐在石桌之上一个人喝酒,他脸色惨白,看起来憔悴不堪,但却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喝着。
他们走进去,他只不过抬起头来瞧了他们一眼,立刻又自顾自的喝起酒来,像是已忽然变成了陌生人。
“皇兄,你……”南宫清骇然看着他鬓角缕缕白发,看着他脸上异常的红润,看着他三天不见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他再也忍不住地将南宫残手里的酒夺过来,摔在地上,拽住他想将他摇醒,大声叱喝道:“皇兄,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再喝了,御医说了,你再喝酒会要了你的命的!”
南宫残呆呆傻傻地瞪了他好一会儿,似乎过了很久才听懂南宫清的这句话,忽然痴傻一笑,悄声道:“说话小声点,你们莫要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