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禾一手搂着她的后颈一手搂着她的腰,一边将她耳边的头发理顺一边道:“有一个女孩名叫阿花,在阿花家的隔壁住着一个男孩名叫阿木,阿花有一台织布机,阿木有一把锄头,阿花一直想织出一匹精美的布料,阿木想挖出一条平整的路,每天阿花都会坐在织布机前织布,阿木则拿着锄头挖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阿花的布匹还没有织好,阿木的路也还没有挖平坦,可是他们还是不放弃,阿花继续织她的布,阿木继续挖他的路。”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洛宣早已习惯,她将第三块杏仁酥塞到口中,“千禾,故事的最后阿花那匹布织好了么?阿木要挖的路挖好了么?”
“不知道啊,或许阿花的布织完了,阿木的路也挖完了,故事的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唔……人家的故事都是曲折又离奇的,可你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一个平淡的故事,真没意思啊。”
千禾失笑,“我就只这么一个故事啊,而且我的故事没有结局,大家可以自行想象,别人的故事都有结局,就少了想象的空间。”
洛宣在他胸口上咬了一口,疼得千禾皱紧了眉头,“怎的咬我?”
洛宣咯咯笑出声,“我乐意。”
千禾将她的脑袋按在怀中,“那你咬吧,怎么痛快怎么咬。”
自从洛宣被封为琉璃候之后,那些曾经瞧不起她,将她下死劲折腾的姐妹这时却一个接一个对她阳奉阴违一番。
其实这样不奇怪,洛宣手握重兵,到时候若能跟她联合,借她手中重兵倒也可以争一争那国君之位。
不过她的众姐妹中有个人却不这么想,那就是已经被封为太女的洛雅,她是德公认定的继承人,她不用争,王位都是她的,所以她从不屑跟洛宣套近乎,见了面虽也笑脸相待,可也只是场面上的活计。
这天,洛雅却破天荒的来了一趟她的琉璃候府。
洛宣好茶好水的招待着,两人客气寒暄了一番,洛雅便道:“妹妹也知道过几日就是姐姐的生辰了,我府上少了个弹琴的,想给妹妹你借个乐师用用。”
“姐姐可是借错人了,我府上的乐师哪里可以跟母上大人相比。”
“诶,妹妹过谦了,谁不知道妹妹府上的千禾是弹琴的好手,放眼天下间谁能有他的水平,妹妹也不用这么小家子气,就当给姐姐贺寿了。”
听到千禾这三个字的时候洛宣立马沉了脸色,“千禾并不是乐师,不能借给姐姐了,还望姐姐恕罪。”
洛雅假意生气的皱皱眉,“妹妹你何须为千禾那等万人皆可作践的娼夫作气,妹妹有所不知,你不在的时候母上可没少用千禾笼络大臣,凡是月城数得上号的权贵,千禾都是爬过她们的床的,妹妹你犯不着如此着紧他的。”
洛宣双拳紧握,勉强笑道:“千禾是我的亲人,我断不会用我的亲人来娱乐别人,还望姐姐见谅,姐姐要乐师,母上大人那里多的是。”
其实洛雅今番来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眼见着洛宣明显不愉快,洛雅暗爽,也不再强求,起身告辞了。
千禾所住的院落就在洛宣院落隔壁,洛宣进来的时候千禾正认真调试琴弦,洛宣望着千禾凝眉认真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了洛雅对她说过的话。
洛雅那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月城中早就有一些不利于千禾的传闻,只不过洛宣一直装聋作哑,不去在意。
她不去在意不代表这些事情就不存在,虽然知道千禾那样做不过是想保护奶娘和千白,更有可能是迎合德公,从而左右德公要杀掉她的想法。
可洛宣心头还是有一个无论怎样也解不开的疙瘩。
千禾爬上过许多人的床,千禾跟不同的女人快活,那么干净优雅的千禾,只属于她一个人千禾,他会将她揽在怀中,最温柔的抱着她,给她讲永远那么单调的故事,给她做她最喜欢的杏仁酥和小米酒。
这样的千禾怎能让别人玷污?
终于注意到眼前落下的阴影,千禾抬起头来,看到她来也不过分高兴,只像唠叨家常一般道:“我的琴坏了,看样子得找个师傅修一下。”
洛宣没有回答,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到他身边,千禾看到她脸上的阴霾,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如昙花初绽,如万丈红霞飞舞,绚丽得让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小宣,我们去看桃花好不好?听说雾山的桃花开了,今年的桃花格外灿烂。”
洛宣一动不动,只静静的望着他的脸,这张可以让任何女人都为之疯狂的俊脸,而洛宣此刻便想着,就为它疯狂一次吧。
当她将他扑倒在地并强行吻上他嘴唇的时候千禾愣住了,不过他及时回过神来,猛地将她推开。
洛宣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挺直的身影和略带怒色的面容,第一次冲千禾发怒了,“为什么她们可以我就不可以?千禾,我要宠幸你,我要生下你的孩子,让她成为侯府的继承人。”
千禾略微转过身去,好似在平复情绪,半晌才道:“洛宣,你听着,只有这世上最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你,而你最美好的东西不该给我,我承受不起。”
“千禾,你给我站住,你不站住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千禾并没有停下,他一刻不停的走出了她的视野里。
从那时起,她跟千禾之间便有一种微妙的隔阂,两人见了面之后千禾毕恭毕敬的向她行礼,而她也一脸平淡的受他的礼。
她的母亲依然源源不断的给她送男人,而她依然不孜不倦的将这些男人打发走。
时间平静流走,直到那一日,有大臣上书弹劾琉璃候,说她当初跟南疆人串通,不仅将襄国的秘密泄露给他们折损了襄国几员大将,还想谋害德公,试图动摇朝纲。
然后月城流言四起,都说琉璃候是通敌卖国的贼人。
可是,就连上书弹劾的大臣也没有找到十足的证据,她弄的一些小伎俩也被洛宣给击破,当然她的母亲铁定这事是事实,立刻派人到琉璃候府大加搜罗。
只要找到一丁点嫌疑,洛宣便难逃一死。
那一段时间,洛宣不仅受到她母亲的压迫,还受到襄国国民的指责,洛宣简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流言高涨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到了后来找不找到证据都不重要了,德公大可以以平息民怒为由将洛宣处死。
可是在她发落洛宣之前,有一个人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揽了下来。
千禾。
记得那一天,天气晴朗,东面有风,月城城门外的一片桃花开得正是绚烂。
月城城墙有百丈来高,城墙下面的护城河汨汨流淌,今日护城河边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人,众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城墙上那抹白色靓丽身影。
“那人便是南阳千禾啊。”
“就是琉璃候那个男宠啊,他跑到城墙上去干什么?”
“据说正是因为琉璃候勾结南疆人的事,原来那事不是琉璃候做的,而是这千禾做的,这千禾可谓是野心勃勃,襄国的机密也是千禾泄露的,听说他想借琉璃候的手谋得大位。”
“唉,这男人还真是该死,琉璃候待他不错啊,他竟然恩将仇报。”
洛宣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些议论,在一个时辰之前千禾亲自将自己的“罪证”还有他跟南疆大王来往的“信件”全都上交到德公手中。
他“坦诚交代”是他跟南疆人勾结,也是他将襄国的秘密泄露给南疆。
当洛宣从朝上知道这些之后立刻赶回府上,可府里哪里还有千禾的身影,她立刻派人四处寻找,回来的人告诉她千禾跑到城墙上去了。
洛宣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来到城墙边上。
在城墙下果然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千禾,离得有些远,洛宣看不清千禾的表情,可他知道千禾一直在寻找什么,直到他的目光触到她所在的方向。
“千禾,你快下来!”
城墙那么高,她不知道千禾究竟能不能听到,但是她隐约可以看到千禾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就如家中的丈夫翘首以盼归家的妻子,眼前的路空荡荡的,就如丈夫提起来的心,空空的,却又放不下来,突然看到路尽头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那颗心终于踏实了……
洛宣看到千禾从袖中摸出一个闪着寒光的东西,她顿时慌了,冲着千禾疯狂的大叫着:“千禾你快下来,快下来!你听到没有,快下来!”
千禾没有听她的话,或者说他根本听不到她的话。
洛宣在心中打了个赌,她打赌千禾不会将刀插进去的,他不会那么残忍的。
可后来她输了,千禾连捅了自己两刀。
鲜红的血液很快染红了千禾的白衣,当他的身影如枯叶一般落下的时候洛宣及时跳将起来,借力于城墙,几个腾挪之后终于接住的千禾落下的身体。
这一刻她终于庆幸在巫山的这些年里她为了学武付出的汗水,如果没有一身好武艺,她不会接住落下的千禾,那么千禾就会落入护城河中,被水花巨大的冲击力冲得四分五裂。
千禾每一刀都深入肺腑,可当洛宣抱着他落在地上之时他还留着最后一口气。
“千禾,你真会撒谎,勾结南疆人的事情分明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揽在自己身上?”
千禾有些虚弱的眯起眼,那张魅惑人心的脸显出几许不自然的苍白,“洛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你讲。”
“从前有个女孩名叫阿花,她的隔壁住着一个男孩名叫阿木,阿花有一台织布机,阿木有一把锄头,阿花一直想用织布机织出全天下最美的布匹,阿木想用锄头挖出一条平坦的大路,阿花每天都织啊织,阿木每天挖啊挖,可是有一天阿木被一只老虎给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