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审美教育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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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秀美与尊严(1793年)(7)

不过,正因为爱者仅仅从被爱者那里接受他给予该被爱者本身的东西,所以爱者常常把他并非从被爱者那里接受的东西也给予被爱者。外部感官相信自己看得到只是内部感官直观的东西,热烈的希望会变成信念,而且爱者的适当富裕会掩盖被爱者的贫乏。因此爱情那么容易受到欺骗,而崇敬和欲望绝不会受到欺骗。内部感官使外部感官兴奋多久,柏拉图式爱情的不朽诱惑力就延续多久,这种爱情只缺少使永生的人们达到幸福的时间。可是一旦内部感官不再把自己的直观假托给外部感官,那么外部感官就重新行使自己的权力,并要求它有权享受的东西———质料。天上的维纳斯所点燃的热情火焰,由尘世的维纳斯来使用,而且自然本能也常常因为自己长期被忽视而用更加****的统治来进行报复。感官从不受欺骗,所以它粗野放肆地使这种优越性也适用于它更高尚的竞争对手,而且它非常果断地宣称,它已经拥有应该归热情保存的东西。

尊严阻止爱情转变为欲望。秀美预防崇敬变为畏惧。

真正的美,真正的秀美,无论何时都不应该引起欲望。在欲望介入的地方,不是对象缺乏尊严,就是观赏者缺乏感受的道德性。

真正的伟大从不引起畏惧。在出现畏惧的地方,人们就可能明白,不是对象缺少审美意味和秀美,就是观赏者缺少证明他的良心的有力证据。

美丽(Reiz)、秀美(Anmuth)和优美(Grazie)通常被当做同义词使用,但是它们的意义并不相同,或者终究不应该相同;因为它们所表述的概念,能够作出理应得到不同名称的好几种规定。

有活泼的优美和沉静的优美。第一种优美近似于感性魅力(Sinnreiz),而且也近似于满意,如果不借助于尊严抑制满意,那么满意就很容易堕落为渴望。这种优美可以称为美丽(Reiz)。松弛的人不可能借助内在的力量去进行运动,而必须从外部得到质料;而且力图通过想象力的轻松练习和从感觉到行动的迅速过渡,重新产生他失去的敏捷力量。这就使他能够与美丽的人格(reizendePerson)沟通,美丽的人格通过交谈和对视使他想象力的静止海洋波动起来。

沉静的优美最近似于尊严,因为它通过节制不平稳的运动表现出来。紧张的人倾向于它,剧烈的精神狂飙就消散在他心胸的平和呼吸之中。这种优美可以称为秀美。欢快的笑话和讥讽的锋芒乐意与美丽相结合,同情和爱情乐意与秀美相结合。如果奥赛罗的狂怒精神在苔丝德蒙娜的胸怀中归于平静,那神经衰弱的索里曼(Soli-man)就会最后在罗克色拉娜(Roxelane)的控制下陷入渴望。

尊严也有不同的层次,在它接近秀美和美的地方就成为高尚(Edel),而在它近似于可怕的东西的地方,它就成为威严(Hoheit)。

秀美的最高程度是迷人(dasBezaubernde),尊严的最高程度是庄严(Majestt)。在入迷时我们似乎要丧失自身,并转流到对象那边去。自由的最高享用与自由的完全丧失毗邻,而精神的陶醉与感性快感的眩晕毗邻。相反,庄严把强迫我们内省自身的法则摆在我们面前。我们面对在场的神凝视地面,忘记我们身外的一切,而除了我们自己存在的沉重负担以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神圣的东西才有庄严。如果一个人能够对我们体现神圣的东西,那么他就有庄严;即使我们的双膝不跪下,我们的精神也会在他面前顶礼膜拜。不过,一旦人类罪过的哪怕最微小的痕迹在精神所崇拜的对象上显示出来,精神就会迅速地重新挺直身子,因为无论什么仅仅比较伟大的东西,都不能使我们的精神拜倒在它的脚下。

单纯的权力,无论它多么可怕和无限,永远也不可能把庄严给予别的事物。权力仅仅使感性生物佩服,庄严应该使精神得到它的自由。只要我自己仅仅是我应该是的那种人,一个能够签署我的死刑判决书的人,对我就不再有庄严。我刚一想到这一点,他对我的优势就完结了。但是,谁在自己的人格中对我表现出纯粹意志,我无论如何仍然会在未来的世界中屈服。

秀美和尊严的价值太高了,以致不会激起虚荣和愚蠢去模仿。可是要达到这点只有一条道路,即模仿秀美和尊严所表现的思想。其他的一切都是机械的模仿,由于夸张,机械的模仿就会很快表现出来。

正如从崇高中矫揉造作出浮夸(Schwulst),从高尚中矫揉造作出昂贵的东西(dasKostbare)[不自然的东西(dasGeziertle)],从矫揉造作的秀美中就产生出装模作样(Ziererei),从矫揉造作的尊严中产生出呆板的肃穆和威严(steife Feierlichkeitund Gravitt)。

真正的秀美只让步和迎合,相反伪装的秀美却融化。真正的秀美只爱护随意运动的工具,并不想过分接近自然的自由;伪装的秀美完全没有适当地使用意志的工具的勇气,甚至为了不陷入严厉和迟钝,它还宁愿牺牲运动目的中的某种东西,或者力图通过迂回的道路达到运动的目的。笨手笨脚的跳舞者在跳小步舞(Menuett)时费那么大劲,好像在推动磨坊的水车轮子那样,并用手和脚做出线条分明的棱角,似乎在这里是为了达到几何学的精确性,好像他害怕地板,并用双手双脚在描画蛇形线,尽管他不必在线上移动位置。主要占有秀美的女性,也最多地成为伪装的秀美所必要的;不过,除了在伪装的秀美充当欲望的诱饵的地方,在其他任何地方这种秀美都不再伤害感情。在这种情况下,真正优美的微笑会产生令人厌恶的丑相;眼睛美的闪光那么迷人,如果从中表现出真实感受,就会成为东张西望;柔和圆润、抑扬婉转的声音那么令人倾倒,在说实话的嘴中却会成为颤抖的声音,而且女性魅力的整个音乐也会变成骗人的装腔作势。

如果人们在剧院和舞厅里有机会观察到矫揉造作的秀美,那么人们也可以经常在大臣的内阁中和在学者的书房里(特别是在高等学府中)研究伪装的尊严。如果真正的尊严满足于阻止内心冲动建立它的统治,并仅仅在自然本能想充当主人的地方,在不随意运动中,限制自然本能,那么,伪装的尊严就会坚定不移地控制随意运动,像那么成功地压制感性运动一样,压制对真正的尊严说来那么神圣的道德运动,并在面部表情中抹掉心灵借助表情所作的一切表演。它不仅对反抗的自然本性是严厉的,而且对屈从的自然本性也是严厉的,并且在压迫中寻求它的可笑的伟大,而在不想涉及压迫的地方瞒着自然本性去寻求。正是在它发誓毫不妥协地仇恨一切叫做自然的东西以后,就把身体塞进完全掩藏人的整个肢体结构的宽大起皱的衣服中去,借助华而不实的器具来限制肢体的使用,甚至为了用技艺的劣品代替自然的赠品而剪掉头发。如果真正的尊严从不为自然本性感到羞耻,而只为粗野的自然本性感到羞耻,那么在它克制自己的地方也始终是自由的和坦率的,如果感情在眼睛中闪光,而开朗沉静的精神在富有表情的前额上浮现,那么威严使额头皱起,变得沉默和神秘。整个面部肌肉紧张起来,一切自然的表情都在消逝,而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封封口的信。但是,伪装的尊严并不总是没有理由使它面部借助表情所作的表演遵守严格的纪律,因为这种表演也许能够比人们想要说的陈述得更多;真正的尊严当然不需要这种谨慎。真正的尊严只会控制自然本性,却从不掩藏自然本性;在伪装的尊严中就相反,自然本性在外部被抑制以后,就只会在内部更加粗暴地实行统治[17]。

注释

[1]. 我还要重复一次,因为一切客观地存在于美中的东西都被提供在纯粹直观之中了。不过,因为使人对其他感性生物具有优势的东西并不存在于纯粹直观之中,那么已经在纯粹直观中显露出来的属性就不可能体现这种优势,因此,人的最高规定才是这种优势的根源,它并不通过人的美来表现,而且关于这种规定的表象不可能是美的成分,不可能吸收进审美判断。不是人类形体所表现的思想本身,而只是思想在现象中的作用对感觉呈现,单纯的感觉简直很少上升到这种作用的超感觉的根源,(如果允许我举这样的例子)比如,当单纯感觉的人满足了自己的本能时,才攀登上最高世界原因的观念。———原注

[2]. 因此霍姆过于狭窄地运用“秀美”概念(《批评要义》最新版Ⅱ,第39页)。他说:“如果最秀美的人处在静止状态中,不活动也不说话,那么她的秀美就对我们的眼睛隐匿起来,就像把花隐匿在黑暗中一样。”不,秀美没有对我们的眼睛隐匿,在酣睡者脸上我们看得见令人愉快而温柔的性情所暗示的特征;这里保持的就是秀美最珍贵的部分,正是这种姿态被固定到表现美感中精神素质的特征上了。然而当霍姆著作的编辑先生用评语教训作者时(参见同书第495页)说:“秀美不受随意运动的限制”———那为什么呢? ———“因为就是在这种状态中刚好真正地表现出本能的、温和的,因而就是比较秀美的运动”,那么他完全破坏了霍姆不过弄得太狭隘的秀美概念。梦中的本能的运动,如果它们不是随意运动的机械式重复,就不可能是秀美的,如果酣睡者令我们心醉,那么决不是以运动,而多半是以证实以前运动的特征才表现出秀美的。———原注

[3]. 《门德尔松哲学著作》第一卷,第90页。———原注

[4]. 当某一事件发生在人数众多的团体中时,那么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就都可能有关于当事者思想的个人意见:随意运动及其情绪上的原因是如此偶然的。相反,如果这个团体的某个人竟出乎意料地看见了非常敬爱的朋友或极端痛恨的敌人,那么这个人不模糊的面部表情会迅速而明确地表达出他的感情,而整个团体关于他们的判断意见在这一瞬间大概结果会是完全一致的:因为在这里,表情在情绪中与自己的原因相联系,即以本来的必然性相联系着。———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