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后宫浮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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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托付

顾臻咬紧了牙根儿,打起精神道:“一是,无论来日如何,你都要保着我顾家满门的荣耀地位。”

苏絮颔首立时答道:“如今苏家与顾家结为姻亲,互为唇齿,自然不能损伤其一,无论娘娘身子如何,嫔妾都必定会尽全力保着顾家与苏家。”

顾臻缓缓点头,接着道:“二是,怡妃与惠淑媛来日必成心腹大患,你要尽早除去她们。”

“怡妃与惠淑媛几次三番的陷害嫔妾与嫔妾家人,就算为自身,嫔妾与她们也早已水火不容。”苏絮面上尽是决绝之色。

顾臻颇有安心之色,定定凝着苏絮,一字一顿道:“三是,你要发誓,”顾臻语顿,不住的咳嗽起来,勉强道:"你要发誓,无论往后如何,你都要保着泓儿登上皇位。”皇后这一番话落,直让苏絮震惊不已,险些跌坐在地。苏絮颤声,惶惶不安道:"嫔妾何德何能,实在担不起娘娘的托付。”

“我的皇儿,必定要成为大齐的君主。也是皇上唯一的嫡子。”顾臻这番话说的极为坚定,但面上镌刻着散不尽的哀伤与不甘,她眯着双目,紧紧拽着苏絮的双手,“你若能保着泓儿登基称帝,你就会享有太后尊荣。”

苏絮闻言怔愣着说不出话,掩不住心中的害怕神色,颤抖着双手连连摆头道:“皇后娘娘厚爱,可是嫔妾却没有那样的本事。何况立嗣之事,实在不是嫔妾一己力量能干涉的!”

顾臻沉声定定道:“有顾家几百年的基业,还有你兄长手握兵权。你聪明机警,又最善察人心。你能保着泓儿!”

苏絮嘴唇发白,只想快速把这件事遮掩过去,立时辩道:“嫔妾只想安身立命,好好的过日子,并没有那样大的野心。皇后娘娘全可以亲自教养二皇子长大,何况,还有宣顺夫人。”

顾臻摇首,此刻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妃色的绢子捂在她的嘴边,苏絮清晰的瞧见点点红痕印在上面。这般情状,让苏絮亦发惊惶不定。顾臻不容分说,拽着苏絮镇声道:“你别无它选。你唯有带替本宫,将泓儿捧上皇位,才能得意安身立命,平静无虞的过日子。你入宫一年多了,难道这一点还看不出来吗?除非一切尘埃落定,再无翻转的余地。否则你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一辈子都下去,至死方休!”

皇后的凄厉神色吓得苏絮跌坐在地,怔忪着说不出话。顾臻便紧紧迫视着苏絮的面庞,“你也曾说过,不想再任人宰割,要将欺你负你的人踩在脚下……”

苏絮不住的摇首道:“是,嫔妾是这样想的,可……”

皇后森然打断苏絮的话,“那便要狠心走下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别过上两天清净日子,就觉着往后还会这般安稳!”皇后周身透着森森寒意,苍白的脸色骤然瞧过去,竟仿佛是鬼魅一般令人害怕不已。“泓儿才是你往后的依靠。”

苏絮低眉迟疑不定道:“就算嫔妾答应皇后,可说到底,这一切都全凭皇上的心思所向。泓儿何时能登基即位,一切都是不可知的,嫔妾如何能保证,皇上不会再立后,不会属意旁的皇子。”

皇后果决道:“皇上不会再立后,至于会不会有旁的皇子越过泓儿,那就全靠你的本事。”顾臻眯目,一字一顿道:“记住,你若想在启曌城中安身立命,只有爬到高处。让旁人不敢觊觎,只能顶礼膜拜。”皇后这样森然郑重的表情,沉重警告的话语成为苏絮往后最不可磨灭的回忆。

苏絮在心里渐渐清明起来,原来皇后属意苏家与顾家结亲,对她多番照顾提点,更将霍景嵩平日里的喜好厌恶全都告诉给她,是为了今日托付之事。苏絮大为震动,顾臻一步一步无比缜密,必定是早早就开始布置。那她又是何时晓得,自己可能将不久于人是的呢?苏絮对顾臻的深沉心机而感到害怕惶恐。

“娘娘,宣顺夫人与昭大人来了。”子佩进门禀报道。

顾臻并不宣他们,而是瞧着苏絮道:“若是你应下,就在本宫面前起誓,以苏家全族起誓。就说,会竭尽全力助霍延泓登上皇位,即便来日另有子嗣,也必定全心全意待霍延泓。”

苏絮骑虎难下,闭目思量半晌,才勉强镇定下心神。举手沉声道:“嫔妾发誓,必定竭尽全力助霍延泓登上皇位,来日另有子嗣,也会全心全意待霍延泓。若有违此事,天打雷劈,人神共诛。满门不保!”

顾臻闭目缓缓靠近床上的软殿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苏絮颓然跪坐在地,犹自沉浸在震动惊慌之中。顾臻徐徐开口道:“请进来。”

昭云归同宣顺夫人进门,瞧见苏絮惊悸的怯怯之色,心中便晓得顾臻必定将托孤之事全都说给了苏絮听。他并不敢多看苏絮一眼,克守着规矩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顾臻喘着气开口问道:“如何与皇上说的。”

昭云归垂目,极为恭谨道:“娘娘忧思惊悸,以至产后失调。怒火攻心,痰气上逆。整个御医院皆是这番口径,不会让皇上查出旁的蹊跷。”

顾臻颇为赞许的点头,“做得很好,”她扫看着床边的三人,又开口叮嘱道:“泓儿的来日,要靠你们三人了。”苏絮瞧着宣顺夫人与昭云归面上并未有震惊神色,仿佛已了然于胸。

她允自不信的望向昭云归,只瞧见他波澜不惊的侧脸。苏絮如何能相信:昭云归料理顾臻的身子,必定从始至终都知道她恐怕命不久矣。虽说抚养嫡子并非坏事,可只怕这位嫡子,也必定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苏絮瞧不出这件事儿是福是祸,免不得要在心里埋怨昭云归对自己隐瞒。皇后将这三人叫到床边自是又一番叮嘱,多是好好照顾辅佐的话,也实在没有再重要的。

顾臻转首吩咐昭云归道:“往后仍旧照从前本宫教你的那些话说给皇上听,”她语顿,又与苏絮道:“本宫想亲眼瞧着顾璎嫁入苏家,婚期或许要提至六月。”苏絮微微颔首,仍旧是一言不发。顾臻面上泛着倦意,疲惫道:“今日的事儿,不许让旁人知道。”

三人忙应下,顾臻便开口打发了苏絮等人出门。苏絮沉浸在震惊惶恐的情绪中不能自拔,直到夜里霍景嵩宴请有功之臣时,面上都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她草草的陪着用了膳,便推说身子不适回了长杨宫。

抚辰殿丝竹声声飘出,苏絮离着那热闹繁华渐行渐远。苏絮等人被昏黄的灯光包裹着,影子投照在地上摇曳不定。仿佛魂魄一般紧紧的跟着她们,无声无息间就能扼住几人的咽喉。苏絮正要开口时,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吓得她一激灵,立时开口道:“是谁?”苏絮这一出声,唬的众人皆是屏声静气,放缓了脚步。

一旁月门之下忽然窜出一个人影,他原本是拢在阴影里,苏絮并不能瞧见他的面目。被这样一吓,险些叫出声来。

那人快不进前,走进灯笼照着的光亮之内,跪地道:“下臣见过敏婕妤,小主安康。”苏絮听着这声音耳熟,横了一眼小康子。小康子便提着灯笼走进照了照,这才松了一口气回道:“小主,是君陌白君大人。”

苏絮闻言,面上立时蓄上客气的温润笑意道:“大人请起。许久不见君大人,听闻南诏战场无比艰苦,如今瞧见大人安然还朝,实在可喜可贺。”

君陌白低着头,并不敢瞧苏絮,恭敬道:“行武之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只是微臣听闻,此前因为种种误会,而使小主受尽苦楚。如今小主安然无恙,微臣便也安心了。”君陌白话落,便有些后悔说出这样轻挑话语。立时开口辩解道:“小主被人诬陷,微臣是唯一人证,却没机会替小主辩白,实在于心不安。”

苏絮淡淡笑起,毫不在意道:“大人为国奔波,实在不必落心在这样的小事儿上。如今水落石出,大人更加不必于心不安。”苏絮话罢,微微笑着问道:“大人如何独自一人在这一处?”

君陌白赧然一笑道:“微臣不胜酒力,原本想出来散一散,只是夜黑如斯,又实在对内宫不熟,才行至此处。”

苏絮低低笑起,“之前在木兰行宫,君大人曾送我回宫苑。今日便让我派人送大人去抚辰殿吧。”苏絮话罢也不等君陌白说话,只偏头吩咐小康子道:“让人提了灯笼送君大人过去。”话罢苏絮也不再多说,小康子指了身后跟着的宫人道:“去送送君大人。”君陌白当即打千儿谢过苏絮,也不敢多做停留,立时便随着那宫人往抚辰殿去。

苏絮瞧着人影渐远,这才仍旧往长杨宫回,“皇后因何从太后宫中回来就怒火攻心,痰气上逆,可寻出什么蹊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