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后宫浮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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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噩耗

怡妃闻言忙起身与皇帝行礼谢恩,众人亦是欢喜的道贺。靖妃面色难看,此时却不好发作,只得蓄笑默然不语。

皇后含笑与霍景嵩道:“两位妹妹的册封礼要在什么时候?”

霍景嵩抿了一口茶悠然道:“等惠贵嫔出月再行册封礼。”

皇后抿唇笑道:“如今惠贵嫔诞下皇嗣,转眼又到年关。臣妾想着崔妃还在禁足,皇上可要把她恕出来?虽说她脾气一向毛躁,可如今罚过了也该收敛了。”她眼波扫向靖妃,又开口,“何况还有靖妃在呢,也能时时提点着她。”

靖妃低眉略一思量,忙点头道:“是,臣妾必定会好好提点着崔妃,让她安守本分。”

霍景嵩嗤笑一声道:“你自己先时时刻刻记着安守本分才好。”靖妃面上一愣,难免要讪讪的不舒服。霍景嵩转首不再看他,笑眯眯与皇后道:“既是你求了请,便恕出来吧,到底是年节,总该团团圆圆的过着才热闹。”

皇后臻首一低笑的十分温婉,“母后在大慈恩寺吃斋进香,不知何时回宫?”

霍景嵩十分随意回道:“恐怕要去清江长公主府上小住,母后与皇姐总不得见,今次这样长途奔波的去了大慈恩寺也是因为离着清江长公主近便的缘故吧。”皇后点头便不再问下去,怡妃起身笑道:“皇后身子重,臣妾也不多打扰,先回毓秀宫了。”

皇帝笑道:“等惠贵嫔出月,也该搬回自己的宫所了。从前仿佛是住重华宫的,便依旧搬回去吧。”

怡妃福了福身与霍景嵩道:“臣妾代惠贵嫔谢过皇上。”霍景嵩笑着摆手允她退下,旁的嫔妃见状也不多停留,都纷纷起身跪安。

霍景嵩扶着顾臻去暖阁里歇着,边走边道:“昨日去宣夫人那见着慈儿,又长高了不少,宣夫人待慈儿当真上心,难怪当日你要托给她照看。”

顾臻面上懒懒的提不起精神,靠进贵妃榻上徐徐道:“夫人脾气安静,兰心蕙质。臣妾想着,慈儿养在她身边,必定也能耳濡目染,多些女子的娴静气质。”

霍景嵩坐在榻上,拢过顾臻的身子,让她舒服的枕在自己的膝上。“大齐的女子再兰心蕙质也比不得你,慈儿跟着谁都不如跟着你合适。”

顾臻心里有隐隐的悲伤,却未露分毫,“若是臣妾有心力又岂会让旁人来照养慈儿?”她心中一动,继而道:“谁能把别人的孩子当做是自己所出的一般对待呢?若非臣妾知晓宣夫人的心性,别说托付给她,就算是看顾一天,也必定不肯。”

皇后忽然说这样的话,令霍景嵩心里疑惑,却仍是笑道:“你看人看事一向准的很,协理六宫之权交在宣夫人手上,竟能打理的这样井井有条。”

顾臻安然侧卧在霍景嵩的膝上,温软道:“宣夫人性子稳,待人待事总是有规有矩,可也只能井井有条罢了,若是遇见安妃那样的事儿,她还是拿不出魄力。若长久下去,后宫嫔妃恐怕要欺负她性子软的。”

皇帝亦发奇道:“待明年你诞下皇子出月后,六宫的事还要你打理。怎么你仿佛不乐意在管下去了似的?”

顾臻仍旧闭目,嘴角一翘,并未让霍景嵩瞧见这其中的苦涩,“怎么会呢,打理六宫的事儿原本就是臣妾的本分,哪还敢有偷懒的心。”

皇帝拢一拢顾臻的头发,神色温柔道:“若是觉着累,以后仍旧让宣夫人协理六宫,如今蓉儿也是四妃之一,也能帮着你。”顾臻心中骤然蒙上一层阴翳,却仍是不动声色道:“怡妃一向很有决断,又聪颖果毅。”她蓦然想起关于皇长子的祥瑞传言,心里十分烦闷不屑。岔开话头道:“宣夫人既要帮着照料慈儿,六宫琐碎的事情又这样多,恐怕照看不来。臣妾瞧着英嫔一向本分,人又是聪慧伶俐,有心让英嫔迁居去未央宫与夫人同住,也能帮着宣夫人看顾着,离皇上也近便一些。”

霍景嵩若有所思道:“英嫔倒是大气得体,人也安静,与宣夫人性子相近。”他微笑道:“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她住的瑶华宫委实远了些。”顾臻低低嗯了一声。二人说话间吴德全便拿着八百里加急奏报进门道:“皇上,有捷报。”

顾臻闻言忙要挣扎着起来,霍景嵩扶着她坐直,才挥手让吴德全进前。霍景嵩接过战报急忙翻开,细细看着与南诏这一战的第一封捷报。此刻满殿静默,霍景嵩反复来回的看着那战报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啪”的一声,皇帝合上奏报,紧紧抿唇不语。顾臻在一旁瞧着他面上阴晴不定,忍不住问道:“不说是捷报?皇上因何笑颜不展?”

霍景嵩深叹一口气,才徐徐道:“虽是捷报,可伤亡惨重,君陌白身负重伤,要留在军中调养,苏……苏氏的兄长中伏。且,这一战若非苏云飞,恐怕要大败。”

顾臻眉心一动,连忙道:“苏氏的兄长为国捐躯实在可敬可佩。今次大捷,也算鼓舞士气。往后未必会那样艰难了。”霍景嵩心中万千思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后偏头,试探着道:“有过当罚,有功必赏。苏氏因与家中私相授受而被禁足待死,如今苏云飞保国有功,皇上可要奖赏她?”

霍景嵩挑眉道:“苏云飞将功抵过罢了。”

皇后低眉含笑娓娓道:“臣妾记得,此前苏氏曾在皇上面前替苏云飞叩谢隆恩,皇上才让苏云飞做了先锋官,若非没有苏氏保荐,恐怕今日捷报何时传来也是未可知的事儿。皇上因苏家卖官鬻爵而责罚苏采女,如今再因苏云飞殉国而赏她,原本就很合情理。”

皇上颇为犹疑的凝视着顾臻的双眸,不解道:“皇后此前将苏絮的死期拖至明年秋后,如今又进言让朕赏她,你似乎很喜欢她?”

顾臻坦然的应着霍景嵩眼睛,噙着笑意道:“皇上方才夸赞臣妾看人看事一向很准,臣妾如今觉着苏采女一事虽已盖棺定论,可其中疑点重重,实在令人费解。”她轻巧一笑道:“且,又是大年下的。被贬黜待死也就罢了,还有那些侍卫重重把守着长扬宫,虽不及东西六宫,可到底也是内苑。里面住的又是女眷,皇上若顾忌日后再见的情分,不若撤了守卫,解除禁足吧。”

皇帝深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不怕惹来六宫非议吗?”

顾臻微笑道:“她都已是将死之人,谁还这样狠的心去非议她?”皇后话罢眉目一转,柔婉道:“且,如今她兄长战死沙场,不能亲自送葬,也让她在神明前祈祝哀哭一番,尽尽兄妹情分吧。臣妾听苏氏与兄长感情甚笃。”

霍景嵩蹙眉颔首,叹息着说道:“也罢,就照着你的意思,她不过将死之人罢了。”霍景嵩忽然想起苏菱性命不保时苏絮慌张垂泪的脸。也不再多说旁的,与吴德全道:“去吧,撤了守卫,解除禁足。苏云飞的事,小心着告诉她吧。”吴德全喏喏应下便退出了昭阳殿。

苏絮自打搬进长扬宫后,吴德全便再未出现过。如今骤然而来,倒是让她心里忍不住要猜测起来。吴德全说了皇上的口谕后,又立时让门口的守卫撤了,苏絮以为霍景嵩回心转意,不由定定询问吴德全道:“公公,可是皇上查出些什么?”

吴德全僵笑着摇头,小心翼翼道:“奴才有件事要与小主说,小主听完了可要放宽心才是。”

苏絮面上疑惑,自嘲笑道:“我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吴德全撇过头皱眉道:“皇上刚刚接到南诏的捷报,小主的兄长,苏云飞大人战场中伏,恐怕性命不保了。”

苏絮面上一僵,似乎十分不信。一旁的红萼也是定定的去拉吴德全道:“不是说捷报?怎么又说中伏?公公是在开玩笑吧?”

吴德全沉声,不忍劝道:“小主与姑娘看开些吧。”

苏絮强自镇定,颤声道:“你再说一遍,我兄长如何了?”

吴德全头压得越发低,缓缓道:“虽说是捷报,可苏大人遭伏,已然战死沙场,如今连尸首都寻不到了。”

红萼“啊”的一声,直直的晕了过去。绿杨与小康子见状去扶她,又是掐虎口,又是捏人中。苏絮脸颊一湿,心里轰然塌了一块儿。她双手发抖,紧紧攥着榻上的红木小桌儿,因为太用力的缘故,指甲几乎嵌进木屑里,白檀望见她手指尖殷红,亦是悲声道:“小主,人死不能复生,小主要节哀啊……”

吴德全与白檀一同劝道:“皇后娘娘体恤小主与苏大人骨肉情深,特与皇上请旨,准小主去钦安殿哭祷,也算是为苏大人尽一尽心。”

苏絮眼神发直缓缓对吴德全道:“请公公替我叩谢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恩典。”

吴德全忙应声道:“小主放心,奴才必定替小主把话传到。”话罢,他又安慰苏絮几句便出了长扬宫。

绿杨这边叫不醒红萼,心急着与苏絮道:“小主,红萼还是不睁眼。”

苏絮此刻再听不进旁的话,脑子似乎是一团线一般乱乱的纠结在一起,理不清、剪不开。她想嚎啕大哭一场,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满心满肺的悔恨与悲伤绝望侵袭着她。

她此前不是没想过,若南诏一战苏云飞出人头地,那么自己与兄长在宫里宫外便多了互相依傍的资本。但她何曾料想,也是这一战,让她丧失了至亲骨肉。她痛不欲生,五脏六腑绞在一起般疼的喘不过气。

白檀抿唇与小康子道:“还杵着做什么,快去请昭御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