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十分安静,唯有雨水落下的淅沥声。路灯昏黄,她撑了雨伞而站,他就坐在花坛边。他们面对面,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夜里下了雨,温度骤降,冰凉寒冷,呼出的气都是大团的白气。
“那封信,没有经过你同意,我就拆开来看了。”他漠漠说道。
蔚海蓝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句,“回去吧,天黑了。”
雷绍衡眼眸深邃,只盯着面前坑坑洼洼的水坑。
他似是在等待什么,可她迟迟不再开口。
大衣微敞着,蔚海蓝瞧见了他身上所穿的衬衣,已经被鲜血映染。那个部位,正是她先前捅刀的位置。想起这几日来,不断地发生事情,看来他也没有好好地静养过。她走上前去,那把伞撑向了他。
雷绍衡只觉雨水不再落下,谁替他挡了一片风雨。
他这才漠漠抬起头来,只见面前伫立一道身影。路灯那昏黄光芒照透雨伞,她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淡淡金光,蕴开旖旎光酝。她的神情很恬静很温柔,他默默地瞧着,终于听见她再次开口。
蔚海蓝将那把伞递给他,“撑着走吧,伤还没好,要去医院治。”
她不曾询问半句原由,她不再质问半声,她不怨不怒不恨不骂,这让他凝眸。
雷绍衡不出声,只是这么望着她。
她的眼睛却很明亮,她的声音很好听,她轻声说道,“你累了,回去睡吧。”
雷绍衡这才有所动作,他接过她手中的伞。
而她毅然转身,慢步离开。
他撑着伞站起身来,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忽然间想起了那一夜。
她潇洒自在地走在温热的小雨中,她称霸了一整条街,张开手臂迎接雨水的洗礼,在无人的道路上,一个人从左边走到右边。她孩子气地去踩地上的水坑,若是溅起水花,她就欢乐地笑出声来。
那时候她说了什么。
好像是:要不要一起走走?
那时候他又说了什么。
记起来了。
他说:不了。
那抹身影终于消失于眼底,他撑着伞转身而行。
小区外边停了一辆车。
雷绍衡钻入了车中。
“雷先生,您要去哪里?”何易问道。
雷绍衡沉声说道,“医院。”
时隔许久,如果能再来一遍,如果当时她问他,要不要一起走走。
如此良辰时刻,他又会说什么。
唯有雨声淅沥淅沥。
这夜的雨,一直下到了凌晨,不知道在何时就停了,次日的天空还不算明媚,可也见了晴空。
蔚海蓝难得睡了个安稳觉,起了个大早。同王谨之用过早餐,她告诉王谨之,自己要去医院探望朋友。于是一个人出了门。依着昨日电话中所说,蔚海蓝打了个车,找到了袁父所住的医院。
袁父先前下楼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就摔了下来,这下子是腿也摔折了,脑袋也磕碰到了,只得住院。
袁父瞧见是她,高兴地说道,“海蓝,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袁圆说你是去旅游了?”
蔚海蓝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了。
和袁父聊了一会儿,袁圆便拉着她到了外边回廊。
两人站在回廊里,一人拿了一只苹果啃。
这苹果还是蔚海蓝买来探望袁父的。
袁圆吃着苹果,兴高采烈地汇报战果,“海蓝,我跟你说,梅姐那案子真是大获全胜!谢万金被判了死刑!还去了李永生的坟前道歉认错!你没看见那场面,真是大快人心!而且,我还替梅姐告了李永生先前所在的货运公司,那个陈老板哦,还没打官司呢,就认赔偿了!梅姐拿了赔偿金,卖了这边的屋子,带着儿子阿志回自己的娘家生活了。”
蔚海蓝笑了,“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那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春城以后最优秀的女律师!”袁圆骄傲地挑眉,又是吐了吐舌头,“我真是厚脸皮!”
“对了,海蓝,其实这全是雷律师的主意啦!他告诉我,不要放过货运公司!”袁圆说道,“你和雷律师怎么样了?是不是一起去旅行?好甜蜜哦好恩爱哦,有没有发生什么缠.绵.悱.恻的事情?”
袁圆本身并不是豪门圈里的人。
而她和他先前的婚姻关系,也没有对外隆重宣称。所以袁圆尚未知晓,只以为他们还在谈恋爱。
蔚海蓝瞥了她一眼,只见她的表情十分暧.昧,她轻声说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
“怎么了?”
“我妈妈去世了,我不是蔚家的小孩。”蔚海蓝淡淡说道。
袁圆的神色由难过,转为震惊。她轻描淡写的两句话,道尽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酸楚。
袁圆轻轻拉过她的手,给她打气道,“海蓝,没有事,你还有我,还有雷律师。”
蔚海蓝望着她道,“我和他没有在一起。”
袁圆一下没有明白,“你们分手了?”
蔚海蓝没有说话,有一瞬恍惚。
他们从来就没有开始,哪来的分手呢。
蔚海蓝望着窗外的那一片天空,她想自己是该离开这里了。
这日邢组长打来电话后,蔚海蓝就在王谨之的陪同下,前往局里认领了赵娴。
蔚海蓝在领过赵娴的一刹那,只说了一句,“妈妈,我们回家了。”
而后不作停留,直接送往了殡仪馆。
火葬场焚化了遗体,又是捧着骨灰盒入葬。蔚家的墓地,那是绝对不能回了。赵娴并不属于那里,于是便将她葬回了赵家两老所在的墓园,若是在天有灵,也能够安宁安息。
这七日内的春城,却是奇迹一般,消失了所有红色。
街上的车子,不曾再有红色的车子在街上穿梭。商店的橱窗,也不会再有红色的商品陈列摆放。就连大小巴士,只要是红色车身的,全都被禁止营运。七日最初的那一日,好几条路被封。
半晌后,唯见几辆车子驶了过去。
好奇观望的民众,还以为是哪个大官儿,所以封了路。
可瞧那车子,那分明是殡仪馆的殡车。
只是不知道究竟又是哪个大人物。
赵娴下葬那日,天气晴丽。
蔚家人等全都未曾出席相送,除了王谨之外,唯有袁圆陪在她身边。
寒风吹拂,众人皆是黑衣目送。
蔚海蓝亲手将骨灰坛放入小木盒里,更将母亲留下的照片和胎发一并放入木盒里。
一旁的殡仪人员将木盒妥善安置,这才埋了土。
“海蓝,我们走吧。”王谨之道。
袁圆挽过蔚海蓝的手臂,轻轻带着她离去。
他们走后,墓园里这才徐徐走来两人。
高大英气的男人,扶着身边的女人,朝着赵娴的墓碑走去。
风琳望着墓碑上赵娴的遗照,只觉时光如梭,飞逝太快,却无从捕捉。当年一起玩耍一起念书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可是只这么一眨眼,早已经物是人非。
风琳站在赵娴面前,而后蹲下身来,替她擦了擦照片上覆着的粉尘,神情难掩怅然,“这些年来苦了你,现在你安心去吧。”
风景辛默默望着赵娴,却是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而出,前方快要走出墓园,风琳轻声说道,“景辛,为了海蓝,也为了你,你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一地枯黄的野草,吹尽眼里的风也突然变得锋利。
中心医院的住院部。
王珊敲门而入,来到床边站定道,“雷先生,您吩咐的事情,全都办妥了,夫人的母亲已经入葬。”
雷绍衡紧闭着双眼,沉默不言,只是挥了下手,示意她退下。
又过两日,转眼就迎来了小年夜。
雷绍衡依旧躺在医院里边,之前一直没有好好静养,伤口拆了缝又发了炎,淋雨感染了细菌,愈发严重。若是不好好地躺着,这伤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继续溃烂下去,那就大事不妙了。
孟和平则是被雷绍衡命令回去过年了。
孟和平这一走,只剩下雷绍衡独自留在医院里。
兄弟们瞧见这情形,索性全都来了医院。病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围了好几个人。秦臻话少,聂文诚已然成了这一群人里边的活宝。凌蓉也没有走,这段日子她很少出现,可是放心不下他的伤势,也依旧留在春城。
聂彤那小丫头却闹得不行,聂文诚只觉得一个头要裂开两个大。
雷绍衡正拿着一份报纸在看,也没太多开口,显然是兴趣缺缺。
自从住院以后,他就鲜少说话了。
众人琢磨着将来可能会出现两座冰山,雷绍衡在逐渐往秦臻那方靠拢,依着雷绍衡现在的趋势,也不是没有可能。
聂彤刚刚安静一分钟,一双大眼睛瞄向了雷绍衡,后又瞥了眼聂文诚,他正和秦臻在说话,于是小家伙又开始不太平了,她跳下椅子,来到了病床旁,扯扯雷绍衡的袖子,甜甜地喊道,“雷叔叔。”
雷绍衡扭头望向她,挑起眉毛。
聂彤骨碌一下爬上了床,“我来给雷叔叔讲好玩儿的事,学校里啊……”
“彤彤,不许胡闹,你没看见你雷叔叔生病了?快点下来!”聂文诚一扭头,又见小祖宗竟然像只小猴子爬上了床。
聂彤也知道雷绍衡生病了,所以才住院,只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才闷闷不乐。毕竟生病是很难过的事情,还要打针还要吃药,所以她最讨厌了。她倒也听话乖巧,认命地被聂文诚给抱下了床,却是机灵地趴在床畔,望着雷绍衡将有趣的事儿统统说了一遍。
可是说得她嘴也干了,雷绍衡却也不见高兴,只让王珊倒了杯可乐给她。
聂彤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可乐喝着,一看见可乐就想起了蔚海蓝,先前可是带她一起去动物园,还去吃了她最爱的KFC,晃着两条小腿,愈发想念得紧,于是问道,“为什么海蓝姐姐没有来?”
“她要陪家人过年。”聂文诚急忙接话应道。
聂彤撅着嘴道,“那我可不可以去海蓝姐姐家拜年啊?”
聂文诚赶忙带过话题,“彤彤,你不是最喜欢吃薯条了吗?”
而一言不发的雷绍衡却突然凝眸,将聂彤唤到跟前,“彤彤,明天我们去给她拜年好不好?嘘,不要告诉别人,这是个秘密。”
“嘘!”
除夕这日,一向冷冰冰的医院里也洋溢起了喜庆气氛。
这天早上九点,雷绍衡已经整装待发。他本就是英俊帅气的男子,足以引人注目,再换上平时的装扮,头发稍稍一打理,竟比明星还要耀眼好看,什么模特什么大腕那全都甩到一边去了。
聂文诚则是将聂彤带来了,满脸狐疑。这来的路上,无论他如何询问,小丫头都是不肯说。聂文诚又是忍不住追问,其实是想插一脚。聂彤不满地嘟哝,嫌弃地将他推了出去。
聂文诚就这么被轰走。
雷绍衡披上了大衣外套,聂彤站在他面前笑道,“雷叔叔好帅!”
很难得,他挑起一边眉毛问道,“真的?”
聂彤坚决地回答,“真的。”
雷绍衡这才扬起嘴角,牵着聂彤的手走出病房,颇为满意她的回答。
“咚咚。”
王谨之将门打开的刹那,就听见清脆柔糯的童声大喊,“海蓝姐姐,新年快乐。”
而后王谨之傻住了。
怎么是个小女孩?
听到呼喊声的蔚海蓝急忙忙奔了出来,瞧见是她,顿时惊喜,“彤彤?”
“海蓝姐姐,我来给你拜年的。”聂彤甜甜说道,“这些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王谨之并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只是想着今天才是除夕,这拜年也拜得太早了吧?
蔚海蓝只在瞬间思量,就已经猜到是谁。
聂彤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要走,“海蓝姐姐,你来呀。”
蔚海蓝没辙了,只好匆匆穿了鞋被她拉下楼去。
小区下边的健身园,有沙丘,也有秋千,还有几个健身器材。远远的,聂彤看见雷绍衡坐在长椅上,他平视着前方,紧紧地盯着那一处。深邃的双眼,在瞥见她们两人的瞬间,眼底便聚起了熠熠光芒。
聂彤牵着蔚海蓝来到他面前,这才松开了手,“长官!我已经拜年完毕!”
“干的很好。”雷绍衡冲她比了大拇指。
“秋千!我要玩秋千!”聂彤嚷了一声,直奔目标去了。
蔚海蓝道,“那些礼物我不要,你拿回去。”
雷绍衡闷了半晌,这才开口,“那个糖挺好吃的,你尝尝看。要是不好吃,你再给我。”
“我不吃糖。”
“你吃一个试试啊。”
“我不喜欢吃糖。”
“噢。”
又是沉默,雷绍衡而后说道,“那些水果也挺好吃的,你吃吃看。特别是那个苹果。”
蔚海蓝轻声说道,“我家里有苹果,你不用送了。”
“噢。”
“那个橘子……”
“我家也有。”
“橙……”
蔚海蓝索性道,“我家里什么水果都有。”
雷绍衡眉宇一皱,那目光很是温柔,还夹杂了些许无奈,他抬眸瞥向她,“那你家什么没有?”
“什么都有。”
“这话可就不对了。”雷绍衡沉声说道。
蔚海蓝静默,等待他的下文。
雷绍衡却别过脸去,低低说道,“你家没我。”
这是冬日的早晨,耳边还响着热闹的鞭炮声,这小健身园里却没有几个人,只有几个小区里的孩子,兴高采烈地来玩。聂彤明显是个小女王,所以一过去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几个孩子正围在聂彤身边,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
“海蓝姐姐,过来玩儿!”聂彤在喊。
蔚海蓝便走了过去。
雷绍衡坐在长椅上边,瞧着她走入孩子群中,她终于露出了笑容。
几个孩子闹着玩了一会儿,雷绍衡就这么静静地瞧。
直到那几个孩子的家长前来呼喊,聂彤才和他们挥手告别。
“海蓝姐姐,今天晚上你会不会守岁?”
“会啊。”
“那我们一起守岁好不好?”
“好,等过了凌晨,我就给你打电话,对你说新年快乐,谁让你这么早来拜年,对我说新年快乐呢。”
“真的啊?”
“你可不要睡着了。”
“我才不会睡着,我一定等你电话!”聂彤笑着许诺。
雷绍衡被晾在一旁很久了,又是这么突然,插了一句,“新年快乐。”
“我和雷叔叔一起来拜年的,海蓝姐姐你也记得给叔叔打电话!”聂彤嚷道。
蔚海蓝望向他,雷绍衡的目光却是异常灼热。
“彤彤,你等等。”蔚海蓝低头叮咛。
只是当蔚海蓝折回时,这儿早已经没有了那两人的身影,而她还提着方才送去给她的那些礼物。
“雷叔叔,我们不等海蓝姐姐,真的好吗?”
“一切听从长官指挥。”
“那好吧,长官,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大年夜的这晚,众人亦是难得在像今年这般聚在一起。吃饭的地儿定在了聂文诚家中,可是雷绍衡却偏偏不肯去,执意要留在医院里边过。聂文诚一放话,整个儿把高级餐厅都搬来了病房。幸亏这特护病房还算大,要不然真是撑满,根本走不过人了。
众人陪着他在医院里吃了一顿,而后他就将人全给赶走。
众人没辙了,一向知道他是任谁也说不动的。
医院恐怕是最安静的地方了,附近也不许放礼炮,只有远方的天空可以看见绽放的烟花。
雷绍衡简单地用过年夜饭,就让人把餐桌撤了。
他开了电视,将手机放在旁边,不时地瞥上几眼,又不时地瞥向时钟。
护士前来检查,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笑着问道,“雷先生,你是在等电话吗?”
雷绍衡却专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
而这一晚,雷绍衡接到了无数人的电话问候。
但是独独没有她的。
雷绍衡拿着手机这么握着,直到过了凌晨,他终于忍不住冲着那头嬉笑的聂文诚大吼,“别再打过来!要是占了线,你就给我等着被我撂倒!”
聂文诚想想也真是冤,再想想又觉得蹊跷。
所以就这么一直打一直打。
现在总算明白了。
敢情这是在等电话呢?
“我说哥,你这是等谁电……”
“啪!”
不等他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线。
窗外,烟花盛开了一整夜。
过了除夕便开始了春节,雷绍衡依旧还躺在医院里,这伤也渐渐开始好转。
这日秦臻约了一伙儿出来聚聚。
雷绍衡直接给了两个字,“不去。”
“真不去?”
“不去。”
“不来你可别后悔。”
“我说老二,你今儿个抽了吧?”
秦臻也不多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当天晚上,却不是在万京娱乐城,而是在另外一家会所里边。
秦臻则邀了聂文诚,聂文诚正好闲着无聊,也正在找活动,于是带着女伴欣然前往。一到地方,聂文诚笑容满面地走了进去。总以为是热闹非凡,可是谁知道,结果呢,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聂文诚瞧了眼空落落的冷清包间,好奇问道,“就我们仨啊?”
“还有人。”秦臻道。
“谁啊?你不是说哥不来么?”
“恩。”
“女的?”
“恩。”
女伴坐在聂文诚身边,两人调笑着说话,偶尔的时候秦臻才说上一两句。
开了音乐的包间,谈笑声中那扇门就这么被推开了。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短发的女人,长得普通,圆圆的脸蛋儿,眼睛挺大,倒不算漂亮的那一型,只能说挺可爱的。
她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可是后边紧随的另一个女人,却让众人傻了眼。
那张清丽的脸庞,那个清清冷冷的女人,不正是蔚海蓝吗?
聂文诚这下子是如坐针毡又是一个激动万分,想着总算是见到大嫂了,那就根见到了老佛爷一样。他赶忙站起身来,开口招呼,“嫂子,你怎么来了?啊,不是,你来了就好,那个,快坐吧!”
蔚海蓝瞧见他们这一群人,还站在门口,脚步一下子定住。包间里不过只有三人,秦臻和聂文诚,蔚海蓝是认识的,另一个女的,她并不认识,又见她是坐在聂文诚身边,想着是他带来的女伴。
可是这两个男人都是和他有关,这让蔚海蓝止步不前。
秦臻开了口,语气很温,“进来坐。”
蔚海蓝望向袁圆,袁圆顿时有些心虚地说道,“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
袁圆今天去找她的时候,让她别老待在家里,出去散散心。这一个春节,蔚海蓝确实哪里都没有去,只和王谨之两人在家里过。王谨之倒还有朋友,时不时会出去,每次都要带她一起,可她摇头回绝了。今天被袁圆缠了半天,蔚海蓝对袁圆一向是有求必应的,就这么死拉活拽地来了。
只不过,袁圆可没说约好的这群朋友是他们。
若是早些就说了,蔚海蓝是绝对不会来了。
袁圆凑向她,低声呓语,“你可不能走。”
蔚海蓝瞧了眼,没见到那人,她又瞧了眼袁圆,默默随她走了进去。
“坐坐坐。”聂文诚让了位。
“你们喝酒还是喝饮料?”秦臻问道。
“来了这里,当然是喝酒啊。”袁圆笑道。
秦臻便给她们选了瓶低度的果酒,一人倒了一杯。
蔚海蓝坐在沙发一边,也不主动和他们攀谈,只是保持着应有的微笑。聂文诚和她说话,她也不会缄默无视,只用最简短的话语回答。袁圆怕她闷着无聊,便一劲儿缠着她。蔚海蓝望向袁圆,那目光也很复杂,其实她就是没想明白,她怎么就和秦臻熟识了。
袁圆在她耳边嘀咕,“回去随你怎么审问我,”
又过了一会儿,聂文诚不着痕迹地侧头,凑向秦臻低声问道,“哥怎么还没来。”
“他说不来。”
“啊?”聂文诚还以为是说笑呢,毕竟蔚海蓝都来了,他能不来么。
可是这左等右等也不见人。
秦臻浅泯了一口酒,“我早告诉过他,不来可别后悔。”
聂文诚一懵,这是在玩儿文字游戏呢?他挑眉说道,“得了,我给他去个电话,保准马上出现。”
聂文诚出去了一趟,雷绍衡在那头接了线,他刚把事儿一说,那头又“啪”一声给挂了。果不其然,不过多久,雷绍衡就来了。聂文诚算算医院到这儿的距离,车子开得再快也得要个三十分钟。
可这才十五分钟吧?
“哥你飙车啊?”聂文诚道。
雷绍衡穿了衣服就走,一路飞车而来,自然是快。他一出现,诺大的包间里气氛一下子不一样了,总之就是说不出的曲折离奇。目光扫过众人,不忘记横了秦臻一眼,而后慢慢悠悠地踱了进去。
包间里的位置此刻是这样的,蔚海蓝坐在最左边,袁圆则是坐在她和秦臻中间。聂文诚则是和女伴居右。
雷绍衡也不往蔚海蓝这边直奔,而是坐到了聂文诚身边去了。
这下可好,一个最左边,一个最右边,离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这么坐着坐着,也不知道怎么了,蔚海蓝一回头,那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到了她旁边。
“这么巧啊。”雷绍衡开口了。
蔚海蓝愕然蹙眉,有种想笑不能的无奈。
众人的目光全都往他们这边瞟,蔚海蓝淡淡地“恩”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吃水果?”雷绍衡叉了块苹果,递到她面前。
“我自己会拿的。”蔚海蓝这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往果盘里挑了个橘子。
雷绍衡瞧见她自己剥了起来,只好把苹果往自己嘴里一塞。
“橘子,好吃啊?”他又问道。
蔚海蓝点了下头。
而这一边,袁圆从那个女伴手中接过了麦克风,屏幕跳转成粉色,她就这么站在前方,笑得灿烂,女声虽然是五音不全,可也算嘹亮,“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把那花儿采……”
袁圆唱着唱着,不忘记呼喊蔚海蓝,兴高采烈地嚷道,“海蓝,你过来,来唱呀!”
蔚海蓝挥了挥手,只让她自己唱。
雷绍衡瞧她吃着橘子瓤,他也沉默不言,只是一个劲儿地开始拿橘子剥皮。
秦臻离他最近,却没有注意他们。
他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屏幕前的女人身上。
聂文诚瞧了眼唱歌的女人,余光瞥见秦臻专注的双眸,他突然有些好奇,只觉得这两人有些猫腻,再来她是和蔚海蓝一块儿来的,显然是朋友,他端着酒杯,低声问道,“二哥,这是你相好?”
秦臻一记眼光扫过去。
聂文诚当下确定,关系真的非一般。他这么一望,也瞧见了那一边的两人,更觉得稀奇古怪了。
蔚海蓝一边坐着听歌,一边在吃橘子。
可是雷绍衡却在剥橘子皮?
聂文诚来了兴致,冲着他喊道,“哥,你做什么呢!”
雷绍衡的手突然那么一僵,慢慢地回过头来望向了他。
聂文诚只觉得有些阴森,可还是忍不住搀和,“你剥这么多橘子做什么啊?”
袁圆也唱了一首歌,奔到秦臻身边坐下,可没有当电灯泡。
蔚海蓝低头望向果盘,只见盘子里的橘子全被剥了皮,他剥得很是细致,橘子瓣都没有掉落,完整的果肉还结着橘底。而那盘橘子眨眼就到了她的面前,被他轻轻地推了过来,而他甚至都没有望向她。
秦臻瞧见他这举动,唤来了服务员,“再来几盘。”
“哥,我们也要吃橘子,你这么喜欢剥,全给剥了吧?啊?”聂文诚笑道。
俊颜绷的很紧,雷绍衡回了句,“就你话多!一边喝你的酒去!”
“我这不正喝着呢?”聂文诚壮了胆,偏要继续嚷,“那个,嫂子,除夕那晚你给彤彤打电话了吧?有人可是等了一个晚上,还不让别人占线!我就想问问你,后来有没有给某人电话啊?”
自然,这个某人是指谁,大伙儿心知肚明。
雷绍衡吼了一声,“滚去唱歌!”
“哎!我唱!”聂文诚搂起女伴,就和她走向前方,点了男女对唱的情歌如胶似漆。
袁圆捧着酒杯,小心翼翼地扫向蔚海蓝,冲着秦臻低声说道,“不会有事吧?”
“没事。”秦臻回了一声。
“那个雷律师还是对海蓝挺好的嘛,你看看剥了那么多橘子,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分手了。”袁圆只对他们的事情略知一二,瞧着她这么不快乐,就和秦臻提议来个突然约会,于是便有了今晚的事儿,心里边总还是盼着他们能好。
秦臻什么也不说,从果盘里取过一只橘子,径自剥了皮,转而递到她面前。
袁圆一怔,他又道,“拿着。”
袁圆这才伸手接过橘子,她吃下一瓣儿,想着真甜呢。
蔚海蓝也不再碰橘子,又是坐了片刻,只瞧着聂文诚和女伴唱了一首又一首。
“怎么不吃了?”身边的他突然开口问道。
蔚海蓝扭头望向他,只见他双眸灼灼,她终于再也坐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来。
“哟?嫂子你也要唱歌吗?来来来!”
“来吧,别害羞啊,唱吧唱吧。”
“我不大会,你们唱吧。”
蔚海蓝正是为难,雷绍衡冷不丁喝道,“她不是说了不会,你耳朵聋了?”
聂文诚更是来劲了,“哥,那你唱一首吧?嫂子不大会,你带带她,这不就会了吗?”
秦臻亦是饶有兴致地望向他们。
天知道雷绍衡可是从来不唱歌的人啊。
雷绍衡黑了脸,可还有些犹豫踌躇,那眼神就直往她身上飘去。聂文诚还在煽动,蔚海蓝真正尴尬到不行,她一下抓过沙发上的挎包,轻声一句“你们玩儿吧,我先走了”,作势就要离开。
雷绍衡身手敏捷,一个闪身挡在她前面,不让她走,“时间还早,再玩一会儿吧。”
袁圆赶忙嚷道,走到她身边拉住她,“海蓝,你别走啊,这才刚刚来呢。”
蔚海蓝只好轻声说道,“我不喜欢唱歌,你们唱吧。”
“那你喜欢什么?我们玩儿别的吧?”袁圆开始满脑子天马行空地想法子留下她,却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点子。
雷绍衡瞧见屏幕里正有烟花绽放,顿时有了主意,沉声说道,“去放烟花吧?我们去外边儿放烟花好了。”
“这个好,放烟花好啊。海蓝,海蓝,去吧,去吧。”袁圆就这么缠着她,蔚海蓝无和奈何,又是点了头。
于是一行人又换了地儿,从会所而出,买了整整一车的烟花去放。
袁圆开口提议,“我们去护城河那边吧。”
“啊?去河那边?吹西北风啊?”聂文诚道,“不如去公司大楼的天台好了。”
秦臻却道,“去护城河。”
蔚海蓝自然是听袁圆的意见,站在她那边的。
而雷绍衡是不用问了,已经妇唱夫随了。
众人喝了点小酒,可也不怕被逮住,蔚海蓝随袁圆坐了秦臻的车,一行人三辆车,朝着护城河行驶而去。春节里冬日的夜,护城河这边是最为安静空旷的。河堤无人,水面覆了一层银白色的月光,烟波清缈,墨绿色的湖水,安静美好犹如世外桃源。
一行人来到了河堤处,几个男人捧来了烟花,全都放在地上。
半晌时间才摆放好位置,齐齐点燃,只见夜空里绽放了漂亮的礼花,一朵一朵,像是上天赏赐的繁丽花朵,映入眼中,美不甚收。袁圆在那儿又蹦又跳,欣喜地叫嚷起来,秦臻只站在她身边。
聂文诚搂着女伴,两人一边呓语说着情话,一边观赏烟花。
蔚海蓝静静地坐在石阶上仰望天空中盛开的烟花,恬静的侧脸有种遥不可及的朦胧感。
雷绍衡悄悄来到她身边,他没有挨着她的肩膀,两人中间还隔了几个人的空间。
他说道,“烟花很好看哦。”
“恩。”
“那明天也一起来放烟花?”他一边问,一边朝她那边挪近。
蔚海蓝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七彩斑斓的夜空,轻声说道,“不了。”
“怎么?”他离她更近了一些。
蔚海蓝的声音更轻了,“虽然好看,可是转眼就没了。”
“我可以让这夜空每晚都是烟花。”他的声音忽然近到不可思议,蔚海蓝侧目瞧向他。他的目光像是护城河寂寂流淌的河水,眉眼生波,碧绿深然,她竟觉有些熟悉,忽忆起第一次搭乘他的车时,他就是这样的眼神。
蔚海蓝一怔,听见他漠漠说道,“只要你喜欢,我就能办到。”
袁圆在不远处叫嚷起来,她点燃了星火棒,正手舞足蹈地在转圈,“海蓝,雷律师,你们也来玩呀!”
蔚海蓝急忙站起身,走向袁圆,取了两支星火棒点燃,像是点燃起快乐,她不禁笑了起来。
“快!海蓝,你转着,可以连一个光圈!”袁圆兴奋喊道。
蔚海蓝握着星火棒,果然在空中画起了光圈,眉眼都是欢乐。
雷绍衡亦是点了一支星火棒,他没有转动,不过是站在她的身后,瞧着她快乐的像个孩子,他不禁微微笑。
只是那么刚刚好,看到你幸福的样子。
于是,幸福着你的幸福。
烟火终究燃烬,夜空里却还残留着那些斑斓美丽的色彩绚影,欢笑声并未散去,星火棒点了一支又一支。直到最后几支星火棒也烧成青灰色的铁丝,星光在夜里幻化为虚无,这场烟火会才算落了幕。
聂文诚瞧了眼时间,正好临近半夜,他提议去吃夜宵。
这个时间点,也确实会饿。
秦臻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算是默许了。
袁圆站在蔚海蓝身边,轻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去吃啊?”
果然,蔚海蓝摇了摇头道,“不了,你们去吧,我有点困了。”
“好吧。”袁圆没有执意强求,反是说道,“那雷律师,你先送海蓝回去吧。我们还要去吃夜宵,你送完了,再过来集合好了。”
聂文诚亦是催促,“行,那就这样了。”
蔚海蓝开口表示自己打车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但是一行人却毅然决然地持反对态度,那么一致默契,聂文诚更为离谱,直嚷嚷这半夜三更的,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孩子,放一个人打车太危险了,这年头坏人多,出了什么事都是没个准儿的之类云云。
众人这么讨论着,就到了停车的地儿。
雷绍衡整张脸都凝重了,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搂她,可是想到什么,又忽然收了手。他绕过车身坐了进去,车窗徐徐降下,只用手指朝她勾了勾,这稚气好玩儿的小动作,惹得众人轻笑。
蔚海蓝秀眉蹙得更拢,忍不住抿唇。
“好了,海蓝你上车吧。”袁圆硬是将她推上了车,探头嘱咐,“雷律师,交给你了哦。”
雷绍衡笑着点了个头。
一行人便直接往后边走去,蔚海蓝刚一回神,他的手已经探过她,将安全带拉过,替她细心系好。
车里开了音乐,春节时刻,所放的歌曲都是柔情蜜意。
听着那个男人低低温柔的吟唱,那一句句歌曲,仿佛都是在替他询问。
“问燕儿,你为何流浪
问燕儿,你为何飞翔
我想用柔情万丈
为你筑爱的宫墙
又怕这琼楼玉宇
成不了你的天堂
问燕儿,你可愿留下
问燕儿,你可愿成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