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琳随着风淮名回到风家,她告诉他,打电话给高岩,让他回来用餐。风淮名微笑允诺,立刻去办了。电话里的高岩听到这个话儿,也似是挺高兴。所以当天晚上,他回来得格外早。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不曾回来过,只让风淮名陪伴在她身边。
饭桌上的三人,一向都是少言,用餐时候不许说话,这也是家规了。
等到吃完饭,风琳道,“高岩,陪我院子里走走吧。”
这可是风琳近日里首次主动相邀,高岩没有拒绝,沉默地扶起她,带着她去院子里散步。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意,高岩让下人取来了一条毛毯,体贴地披在她的肩头。风琳站在那儿,瞧着他关爱的举动。也不知道怎么的,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此刻却是柔情尽显。
风琳靠向他的胸膛,轻声说道,“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见么?”
高岩搂着她,默默点了头。
他哪里会不记得。
当时他们念同一个大学。
午休的时候,他就去学校幽静的花坛吃饭。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所以吃不起好的。去食堂随便打些简单的饭菜,就拿着饭碗来这儿解决。起初还是会和同学一起的,只是后来,倒也不是在意别人的目光,而是那几个朋友总是给他多打些菜,这让他会不好意思。
大学四年,高岩都是在打工节省的生活里度过。
而他就是在那个花坛,遇见了她。
风琳正发病,摸索不到包里的小药瓶。
高岩急忙放下饭碗,奔到她身边寻找到药瓶,喂她喝了药。
最初相遇的刹那,他是救了她的穷小伙儿。可是怎么会比那些故作英俊,家世不凡的少年,更加深得她的心。无论多忙,每天必定要提醒她,准时吃药。她懒得写论文,他就闷头帮她找资料。她过生日,他买不起礼物。她出生富贵,哪里还会缺什么,他却送了一桌丰盛菜肴。
那个站在厨房里,第一个为她亲自下厨的男子,让她今生难忘。
她当时就想,能嫁给一个煮饭的男人,一定很幸福。
只是这世上所有的姻缘都不可能一帆风顺。
恋情被发现后,遭到了风国华竭力阻止。
他们就像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
可就连二十鞭子,也不能阻断他们的感情。
风琳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那温度依旧是温暖的,和从前一样。
她想起那个为了她挨鞭的少年,如今也慢慢随岁月老去,她的声音很轻,说着那早已过去的誓言,“高岩,我这一辈子,都只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不后悔。”
那个少年背上鲜血淋漓,望着她哭泣的双眼。
他像是那时一般,握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怎么突然说这些了。”
“高岩。”
风琳柔柔地喊他的名字,她反握住他的手,“如果让我重来,我还跟你走。”
夜空里满是点点星光,成双成影,月光拉下长长的黑影。
这日的清早,高岩难得起了个晚。
其实这些年来,他忙于公事,很少有休息。空闲下来的时间,都是陪伴风琳。只是后来,随着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陪伴也越来越少。幸亏还有儿子风淮名,这才排遣了寂寞孤单。
早晨的空气清新自然,一家三口喝着早茶。
这样温馨的时光,太过稀少太过珍贵了。
风琳仔细地瞧,高岩就坐在她的左边,而他们的儿子,风淮名就坐在她的右边。她一丝一毫也不舍得放过,她将每一个镜头都捕捉,似乎这就是莫大的财富,如此便能一生再无憾,如此就能走得安然。
高岩瞧了时间,已是九点过半,再不去公司,就赶不上会议。
他这才放下报纸,冲着风琳说道,“我得走了。”
风琳凝望他,那么深深的一眼,才微笑着点头。
高岩许是有所察觉她今日的怪异,可偏又无从寻求突破口,只是定睛望着她沉声一句,“晚上我早些回来。”
“去吧。”风琳轻声回道。
高岩起身而去,风琳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掌心是液体的温热,隔着杯壁传来。风琳扭头望向风淮名,他那样清秀英俊,虽是体弱,可也是完美的男子。她搁了茶杯,拍拍他的手背,“淮名,妈今天特别想吃凤梨酥,你知道是哪一家。”
风淮名举止优雅,那笑容如沐春风,“老轩记,我这就给你去买。”
“淮名。”她又喊他。
风淮名刚要起身立刻怔住,风琳淡淡说道,“开车要小心。”
这样的叮咛,他这一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风淮名也没有在意,笑着离开。
院子里开着月季,花朵簇生。
桌子上的茶慢慢转凉,余香却依旧扑鼻。
这可是十年的雨前龙井。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急促响起,“大小姐,警察来了。”
风琳神色却是安详,她不应声。
直到那一行人匆匆闯了进来,带头的警长正是负责这起案子的孙组长。孙组长尚未出示证件,连开场白都还没有开始。风琳微笑从容地从椅子上而起,她朝众人说道,“我跟你们走。”
风家这边再次风波大乱,风琳就这样被公安警长带走。
别墅外边,除了几辆警车之外,远处还停靠了另一辆黑色轿车。
车内的男人,冷漠的桃花眼,远远望着警长将风琳押入车中。
公安局审讯室内,两名警员正在盘问。
他们坐在对面,风琳就坐在那一头。
她开始回忆,她的声音很缓慢,像是说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过去。可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她是真的已经淡然,还是从未有过释怀。而在那个时刻,她又是怎样起了一瞬间杀意的念头,才会泯灭良知,才会走上万劫不复的这一条路。
审讯过程并不漫长,她很配合,只耗费了一个小时。
风琳入狱了,得知消息的高岩和风淮名立刻赶来。而这时的风琳被严密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视。高岩只好去请律师,奇迹的,他很顺利地请到了律师。律师探望过后,摇头说道,“高夫人已经承认所有罪行,她还让我告诉高先生,不要再替她费心。”
高岩一听,心中顿时大骇。
案子到了此时,可谓是峰回路转,任是谁也没有料到。
风琳声称当年是因为不满家族利益分权,所以收买了吴毅,让吴毅做掉风季礼。但是谁又料到,事发当天,被风景辛撞了个正着。风琳赶到的时候,看见吴毅还留有气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行凶杀了吴毅灭口。所以,最后致命那一刀,始于风琳之手。
本就是炒得沸沸扬扬的案子,瞒也瞒不住,这下真相大白,虽是在意料之外,偏也在情理之中。
基于家族权利纠纷,亲人间的反目成仇,也不是没有的事。
只是风家大小姐这么柔弱的女子,竟然会杀人,这确实让人震惊。
蔚海蓝在得知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那样的风琳,她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蔚海蓝终于给雷绍衡打了电话。
风景辛的案子还在办理之中,她没有找过他,没有询问半句,他更不曾透过口风。只是这几日来,他也不曾出现,她料到案子进展有困难。她默默地等待,不打扰他,让他静心处理。
而今日,转眼已经一周了。
雷绍衡立刻赶了来。
蔚海蓝也不问他,轻声说道,“我要见她。”
雷绍衡无声地搂过她,什么也没有说,仅是一个拥抱,安抚她的不安。她本就慌乱,可她那样的人,越急的时候,就越不想说话。车子匀速行驶,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他,紧紧地握住。
蔚海蓝是在雷绍衡的陪同下,来到了拘留所。
风琳和风景辛,全都被暂时收押在此地。
蔚海蓝同样提出探视。
“蔚小姐,这边请。”这一次,警员却没有给予回绝。
这是蔚海蓝第二次前来这里的拘留所探视。
先前一次是风景辛。
这一次是风琳。
许是错觉,所以连这间暗室,都好像是同一间。
蔚海蓝等待着,终于等到了风琳。
风琳亦是穿上了狱服,她的脸色很白,走进来的时候,还在咳嗽。她是金贵之躯,这样的艰苦环境,她一定不能适应。她站起身来,瞧着她被女警员扶着入座。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所有的语言,都化为一片空白,只能这么瞧着她。
这个记忆里,善良的,温柔的,微笑的,亲切的阿姨。
她说:海蓝,你放过景辛吧。海蓝,求求你了,你放过景辛吧。
她问:难道你想他死吗。
她怎么就会这样做。
如果说从十年前,这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
那么在这十年里,她怎么能安然度过每一天。
若不是今日被揭开,这个谎言还会继续下去。
蔚海蓝却是不能相信,她望着她的眼睛,太多的困惑,让她无从开口。
风琳先行开了口,她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
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先微笑,温柔的微笑,能够融化内心小小的惶恐,“你妈妈小时候,长得可漂亮可好看了,大家都喜欢她。我当时就想,有这样一个妹妹真好,天天陪着我。那一年看电影,我们学着荧幕里结拜金兰姐妹。谁也不敢用刀割手指,就偷*偷拿了葡萄酒。那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喝酒。”
“我要和赵娴结拜为金兰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风琳依稀说着当年的话语,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真的好傻呢,那天我们喝醉了。后来被你华爷爷发现,罚我们跪了两个小时。”
“你妈妈去年就走了,我也该那个时候跟她一起走,你说是不是。”风琳痴痴反问,蔚海蓝满腔的无奈全化为辛酸,她的泪水就这么落了下来,连绵不绝,“你大伯应该在等我,他也想瞧瞧我。”
“海蓝,你别怪你大伯,他也是不想的,他也不想的……”风琳泪眼婆娑,视线早已经模糊。
她还能想起那混乱不堪的画面,恍恍惚惚,他狰狞扭曲的面容,他懊恼自责的神情。
他喊:不要害怕,不要怕……
不要害怕,这是对着谁在说,为了什么而说。
蔚海蓝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只是看见那个男人,他站在大厅里,肩膀宽阔,浓眉大眼,目光看向自己有着温润柔和。她终于走到他面前,他在出入繁忙的办公大厅一角,如来时那般,紧紧握住她的手。
“没事了。”他低声说。
多年以前,他亦是只有这三个字。
她不敢去依靠的他,这一次站在她的身边。
安心。
这陌生却又悸动的字眼,就这样从她的心里透了出来。
蔚海蓝觉得安心。
王谨之也知晓了风景辛的案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景辛该是没事了。”
夜深了,可她还不想睡。
手机的耳麦塞在耳朵里边,收听着广播,“有没有一个人,你会在想起他的时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却在看见他时故作无谓的笑。有没有一个人,你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你生命中的那个唯一,你不确定自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还是在对的时间遇见了错误的人,却会让你觉得他是老天派来克你的。准点时间,晚上十点,在这样的晚上,各位听众,你又在想着谁?”
这大概是大学里才会做的事情了,躺在床上听无线广播,蔚海蓝原本只是闲来无聊,所以想打发时间去听。以前她可是一听广播就会迅速入眠的体质,可今日是怎么回事,竟然怎么也睡不着。
也许,她是在等待。
谁让他说:你先回去,晚上给你电话。
蔚海蓝是个行动派,一旦下了决心,也就管不了那么多。
她立刻按着号码就拨了过去。
那头嘟嘟在响。
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她又该怎么说。
果然,他在接通的刹那,却不是那痞痞的调子,也不似往常那样戏*谑,他只是问道,“想我了?”
呼吸也被他那三个字,搅得瞬间静止,蔚海蓝倒也老实,声音虽是很平静,可天知道她已紧张,“想了。”
反是那头的他默然,沙哑微笑着说道,“这可怎么办呢,我都睡了。”
“那晚安。”她又是匆匆说道,冷不丁将电话给挂了。
他竟然不守信用!
蔚海蓝还在想,他会不会打过来。可谁知,没有一个电话。她躺倒在床上,猛地抓起手机,有些愤怒地死死抓紧,最后无力地松了手。一定是鬼使神差,所以才会死盯着不放。
半天之后,屏幕才闪动他的名字。
蔚海蓝一下起身,等了数秒,接起电话。
“怎么这么慢?”他问。
“我睡了。”她有点赌气的说。
“哟?敢情是生我气了?编个谎话来蒙我?灯都亮着,你就睡了?”
蔚海蓝怔了下,狐疑他怎么会知道。
“我在你家楼下呢。”他又说。
蔚海蓝这会儿是一骨碌爬下了床,她来到窗前,看见他站在楼下。没有路灯,唯有月光。他的俊脸,就在那月光下,好看的如此不真实。他握着手机,还穿着白天那套西服,显然他刚才根本就没有睡,或许他还在忙碌。他抬头望她,他的双眼,微微弯起,弯成了两个小月亮。他冲着她说话,那么近,那么远,她忽而觉得像是罗密欧来到朱丽叶的窗下。
“小蓝。”他在喊她。
“困了么?”他问道。
她摇摇头。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怎么?怕我把你给卖了?”
“谁怕了。”
她果然穿好衣服下来,离去的时候,发现王谨之已经睡下了。她也不打扰他,只悄悄下楼来。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他已在楼下等候。一言不发,牵过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掌心。
他带着她来到林恩事务所。
保安全都不在了,整间事务所,没有一个人。
她不禁好奇,他却取出一块方巾,蒙上她的双眼。
“跟着我走。”
眼前是黑朦朦的,他的掌心,却有冰凉凉的温度,带着一丝温热,她是怕黑的,不由自主紧握,他的手指,纤长的,有力的,在他的低沉叮嘱中,渐渐放松下来,也不再感到那样茫然害怕了。
“楼梯,小心抬脚。”
“要转弯了。”
“这个台阶还要高些。”
如果她真的成了一个盲人,那么他握住她的手,她也会感到安心。
在他的指挥下,她步步前行。
忽然,蒙着眼睛的方巾被摘下,她觉得眼前一轻,有朦胧的光蕴,自己却一时不适应。
“睁开眼睛。”他冲着她说。
蔚海蓝慢慢地张眼,他的脸庞近在眼前,他微笑着,她这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事务所的顶楼,那是透明的玻璃房。这种玻璃房,不会让风侵*袭,所以也不会感到寒冷。而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整个夜空的星光。
他放开她的手,她又是低头,她正站在一圈红色大爱心蜡烛中间。
而那些蜡烛,却也围成了爱心形状。
他取出打火机,一一点亮。
燃起的火光,她的呼吸,也微弱地起伏着。
他又拿出手机,手指一按搁在一边的架子上。手机里的音乐,那是卡农钢琴曲。昏暗中他幽幽走来,绅士地向她伸出手。她怔了下,他已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入怀里。
他们在蜡烛围成的爱心光焰中漫步起舞,他的手搂在她的腰间,轻轻环住。她依赖安然地靠向他,双手轻抚他的肩头,将下巴抵着他,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犹豫,全都在他的肩膀,全然卸下。
她听见他说,“小蓝,以前的事,要统统忘掉。”
她突然就忘记所有,甚至让她忘记自己。
一种意想不到的快乐,就好像是一场梦境。
世界如此之大,为何他们会相遇。
难道是缘分。
难道是天意。
难道,这是命中注定。
“夫人,戒指已经出成品了。”王珊在旁轻声说道。
这时的蔚海蓝正在影楼,婚纱照要拍,所以正在选相框。连同请帖,也要逐一的选样式。她正拿着几个样款对比,可爱的,复古的,眼花缭乱,一时竟也没了思绪。虽说是简单的婚礼,朋友也就这么几个,可是在王珊的叮咛下,她还是耐心仔细地慢慢选择。
按着王珊的话语,其实也不无道理:一辈子,恐怕就这么一次。
之前,他们将婚纱之路走过。
这次,他们要补齐所有没有完成的事情。
蔚海蓝的视线还落在手中的样单本,轻声说道,“那就让她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林岚被下属接来。
她的手中捧着一只红色的丝绒盒。
那种长方形的盒子,木质的底盘,上等的丝绒,格外漂亮,瞬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蔚海蓝瞧着她走到自己面前,丝绒盒也随之郑重地捧向她。
打开的那一瞬间,那璀璨的光芒映入眼底,再也无法移开半分。
那是一对漂亮的结婚对戒。
白金质地,细致的分割和打磨,男款的戒身仅镶嵌了一枚钻石,而女款的戒身则有无数的碎钻环绕。十分的细巧,做工精良。钻石不是浮夸的炫耀和卖弄,小而精致。中间的圈状指轮,若是有手指触碰,可以轻轻转动,钻石的华美尊贵,便在这转动之间,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这样的指轮,源于神秘的古希腊,相恋的男女会在指轮中获得幸福美满,转到下一个世纪去。
蔚海蓝忍不住喜爱,拿起自己的那枚戒指细细一瞧。
只见戒指内圈,细小的刻着什么,她不禁眯起了眼眸。
“雷夫人,戒指内环刻有您和雷先生的英文缩写。”林岚微笑说道。
蔚海蓝的视力还算不错,定睛分辨,这才瞧了清楚。
——H&L
“在刻英文缩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您和雷先生的名字,凑巧有两个相同的英文字母,所以我就决定刻H和L了。”林岚又是轻声说道,“不知道雷夫人,是否喜欢。”
H是他,L是她。
H也是她,L也是他。
蔚海蓝触着那圈指轮在指尖转动,这才爱不释手地放回盒子里,她露出一抹笑容,“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希望您和雷先生永远幸福。”林岚真心祝福。
“谢谢。”
“这是您的结婚礼服么?”林岚扭过头,望向那件妥善珍臧在会客室中央的蓝色婚纱。
蔚海蓝点了头。
林岚夸赞道,“很特别的婚纱。”
林岚是珠宝设计师,而在卡缔亚公司里边,可也有婚纱设计这一板块,而且还是主打。林岚见过许多婚纱,各式各样的,但是她没有瞧见过这样一件新奇又富有创意的设计,职业本能让她忍不住问道,“冒昧请问,这件婚纱是出自哪位设计师之手呢?”
王珊在旁回道,“林小姐,这件婚纱是夫人自己设计的。”
“雷夫人您自己设计的?”林岚又是好奇又是惊讶。
蔚海蓝对于展示自己的设计,向来是不会有所收敛,设计师对自己的作品,那就如同自己的孩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那份美。可是此刻,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地“恩”了一声。
“原来雷夫人也是设计师。”既然是同行,那就多了几分亲切,林岚笑道,“不知道雷夫人以后还会不会设计婚纱,可能的话,那我就得先预定了。要是就此退*隐,那就真的太可惜太遗憾了。”
国际服装界里,还没有听说过她。
可是这样的设计,完全不会输于任何一位大师。
蔚海蓝却连自己都没有想过未来会是怎样,这段日子以来,只是在等待案子的结果,根本就没有空去思索其他。如今她一提起,倒也是个问题,她淡淡说道,“林小姐结婚的时候,我很乐意为您设计婚纱。”
“真的么?”林岚愉悦说道,“那我太荣幸了。”
“林小姐是哪里人呢?”
“祖籍香港,后来家里移民去了芬兰。说句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来内地。”
“原来是这样子,林小姐在春城还住得习惯么?”
“住得很习惯,没有问题。”
“这些日子,你一定都忙着设计戒指,辛苦你了。”蔚海蓝扭头道,“王秘书,你派人给林小姐当导游,带她四处转转。”
“是,夫人。”王珊应声。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走就可以。”这下换成林岚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不用客气。”
两人很融洽地聊起天来。
而在此时,司机何易敲门而入。
蔚海蓝望向来人,却觉微微狐疑。
何易可是雷绍衡的专用司机,一般说来,只要他不开车,那么就是何易在驾驶。
如今何易到了,而他却不见踪影,这是为何?
“什么事?”蔚海蓝问道。
“夫人,风景辛先生今日就会被保释,大概过半个小时。雷先生说了,您要是想去接的话,就让我开车送您过去。”何易立刻开口回话。
风景辛要被保释了。
蔚海蓝心中大喜,多日里吊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转念一想,那个男人如此这般却是为何,她也有所明了。她没有急不可待地起身,而是静静地说道,“何易,你去告诉先生,让他空了来试婚戒。”
何易“哎”了一声,赶忙就离开了。
蔚海蓝不由得扼腕失笑,到底谁像个孩子呢。
林岚却不似方才那样自然,反是心神不宁,她强作镇定,匆匆说道,“雷夫人,那我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原本是还聊得好好的,她突然就说要走,蔚海蓝倒也不舍,毕竟志趣相投的人可不多遇。
可她也没有多留,便让她离开。
林岚笑着离开会客室,可一走出影楼,那抹笑就卸下了。她没有让派来的助理送她回酒店,而是自己一个人四处走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耳边却还盘旋着方才那个男人的话语:风景辛先生今日就会被保释,大概过半个小时。
风景辛。
风景辛,风景辛,风景辛。
林岚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否真的是他,还只是一个同名同姓而已。她往前走着,前方是热闹的街道。路边的书摊,摆着无数的杂志报纸。她无心于这些,仅是茫然地迈着步伐。
几个路人正在挑选购买,书摊的老板在吆喝,“快来买咯,快来买,风家凶杀案最快最新的报道!大小姐风琳买凶杀人嫁祸陷害,风家少公子风景辛原来是背了黑锅!快来买咯!”
“我要一份!”
“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
书摊老板手中的杂志很快被销售一空,林岚急忙奔了过去,“老板,没有了吗?”
“有!”老板又取了几本,将其中一本递给她。
林岚给了钱,只见杂志封面上就有大大小小的照片。
而那个最大版面,印在上面的男子,却让她颤抖了手。那个冷漠英俊的男子,那个在无助的街头,向她递出手帕的男子,那个让她一下子悲从中来哭泣的男子,不就是他,不就是那个风景辛。
她的包里,那块手帕还小心收着。
风景辛,他在这个城市。
他们就在同一个城市。
忽觉,阳光是那样的刺目。
这个夏天,是不是就这样来了。
所以雷绍衡才会觉得闷热,他正坐在拘留所的办公大厅里。
墙上的时钟不停地走,再过几分钟,就要到点。他还在想,她会不会来。几乎是踩着时间,何易奔了进来,他猛地抬头,那目光不可谓是不复杂,就往何易后边扫去,偏还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模样。
何易只将原话转告,“雷先生,夫人说让您空了就去试婚戒。”
雷绍衡先是皱眉,又是扬唇,末了板了一张脸。
“雷律师。”孙组长喊道。
他的身后是被拘留了多日的风景辛。
两个男人走出办公厅,没有更多交流,各自上车前,雷绍衡丢下一句,“给你个机会,让你知道,你是怎么败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