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石壁上乱按了一通,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可打开结界。时间越来越少,我修为本就有限,又咕噜喝了几口水,呛得直是翻白眼。
紫衣见我神色慌乱,妙目深情的看了我一眼,轻轻覆在我的嘴唇上,把元气度了过来。
一通深长的度元,她才松开,冲我妩媚的眨了眨眼,同时打了个手势。
我会意过来,她是让我用血水试试,既然道衍早料到几百年后,我会来这地下祭坛,他必然会有针对之法。
我咬破手指,轻轻的按在纹壁结界上,结界绿光闪现,慢慢的凝成了一道狭小的缝隙。我喜出望外,拉着紫衣紧张的往那缝隙挤去。
走进结界的那一刹那,紫衣紧紧的拽着我的手,谁也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一场噩梦还是意外的惊喜。
我睁开眼来,眼前是一个干爽的地下通道,通道里点着冥火,异常的安静。
“紫衣!”我小心的提醒了一声,紫衣才慢慢的张开了双目,看来她跟我一样,被一路来的生死危局给吓怕了。每次死里逃生,都倍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我们会不会再次走进鬼门关。
穿过甬道,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怪异的地下陵寝。
陵寝规模很大,圆形弧顶,有点像是蒙古包,石壁上画的全都是佛门的僧人、菩萨,佛像面容极其逼真,似在开坛讲法。我顺手从石格里拿了一盏冥火灯盏,慢慢的打量了起来。
石壁之上刻的好像是玄奘引僧众八百,请燃灯古佛法驾降临于世间,点化饿鬼怨念,平息世间怨气、孽果。
“玄奘法师当真了得,古佛非万千功德不显。法师以西行取的真经,以无上佛法请燃灯古佛真身下凡,当真是万世之功,哪怕比起唐太宗的开疆拓土之功也不妨多让。”紫衣感叹道。
玄奘请古佛真身平息饿鬼疽的典故,我曾听七叔提过,当时以为是个玩笑,现在可能这很可能是真实的。
然而,随着我一圈看下来,心中震惊不已,全身渗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昔日古佛献身,以大智慧化解饿鬼疽的怨念,集万千怨念于一业果,又为怨。玄奘法师为了怨业不再现世,不惜以法身封印。圣僧死后,怨业化为邪骨舍利,只是邪骨舍利经历后唐乱世,早已失去所踪,不知下落。
道衍之所以有如此神通,很可能就是无意间获得了邪骨舍利,他死前或许就预料了,今天的阴阳大劫,是以期待血脉传人能得到邪骨舍利,拯救阴阳。
邪骨舍利不死不灭,道衍仙逝,只能说明这位绝世天才并没有炼成五脉,未能达到大圆满。
想到这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邪骨舍利肯定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这个弱点,就有机会击败那盗走舍利的恶贼。
墓室的正中央的青石蒲团上,一具尸身的骨架盘腿而坐。比起其他君王、贵族的大墓,道衍则简单的多,连具棺材都没有,仅仅一块青石蒲团而已。
道衍如此对魅鬼与自己的机关、结界自信,却不曾想被人轻而易举的盗走了尸身的舍利子,我琢磨着这盗舍利之人跟我一样是血脉之身,或者他本身就对这墓室里的机关了如指掌。
这人会是谁呢?
我走到尸身前,因为没了舍利子,他的肉身早已腐化,身上的骨架披着加持过的袈裟,法相庄严肃穆。
“吾一生为邪,为求血煞之身,不惜大乱天下,以蛟代龙,终成正果。然晚之悔矣,遂以毕生之力封印瘟神,还愿于民。”
紫衣轻轻的念着旁边石碑上的字。道衍是个阴谋家,与燕王谋反功成,助其得到天下,却不知害的多少百姓生灵涂炭,是以晚年深感愧疚,不惜以毕生的修为封印了瘟神于墓中。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中捧着的金钵上,借着微弱的光线,上面刻着八个小字。
“以血供吾,佛法无边。”
钵中有过血迹,显然在我进来之前,已经有人往里面滴过血。道衍生前就是个阴谋家,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他设的一个机关,世人往往因好奇而丧命。
我有些犹豫了,邪骨舍利、饿鬼疽都是有关联的,这或许会与我父亲的失踪之谜有关系。
“无伤,既然他早有遗命,预料到你会来,这就是机缘,不妨一试啊。”紫衣沉思了片刻后,妙目深情的看着我,劝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只要有任何能解开我父亲谜团的机会,我都要尝试一下。
我用左手中指滴了几滴血于钵中,随着血水渗入,钵中发出一阵嗡嗡之声,金光大盛,照的道衍的遗骨佛光闪闪,他身上的那件袈裟万字符发出刺眼的黄光。
片刻,黄光之中,一道虚影附于骨架之上,看不清楚面貌,口中快速的念动着经文。
顿时,一道道金色的万字符从虚影的口中飞了出来,透入到了我的眉心,整个墓室内响彻着朗朗庄严的经文之声。
我对经文一窍不通,也不知念的是啥,但只觉这诵经之声,似乎能荡涤世间尘埃,心瞬间就宁静了下来,与紫衣盘腿而坐,闭目心听。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随着一声阿弥陀佛,经文骤然而息。
我与紫衣这才缓缓的睁开眼来,心静如水,仿若灵魂都变的通透了,而那些经文却金光闪闪的留在了我的脑海内。
“这是燃灯佛祖在点化饿鬼疽时,留在世间的燃灯真经,拥有无上妙法与大智慧。”紫衣恭敬的双手合十,像遗骨拜了一拜。
没错,在听讼经文时,我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古佛大智慧点化饿鬼疽时的庄严场景。点化之时,饿鬼疽形成的天地怨气极难开化,古佛先是以佛法制服,打散其凝聚的怨体,最后再以佛法开化,整个过程惊险至极。
可以想象当时饿鬼疽横行世间,害死了多少无辜民众,才凝聚了如此滔天怨气,竟然敢于上古佛祖抗衡。
最让我不解的是,在古佛与饿鬼疽斗法的时候,天地怨气,化身为释迦牟尼佛,俨然是颇具法相,极为传神。
如来佛祖是万佛之主,单其念,其法,其形,就足以震慑妖邪,饿鬼疽形成的这股天地怨气,与佛祖神似,也真是让人难以费解。
紫衣也是甚为不解,看来这其中必然会有很大的隐情,现在饿鬼疽再次出现,是否代表这股怨气并未完全消散。
一想到阴司、江东发生的种种怪事,顿时只觉阴云盖顶,阴阳即将大乱。偏偏阎君、张王这时候都出了岔子,否则有君、王同在,也不会有此大劫。
这经文玄奘是听过的,他将邪骨舍利封存于圣体,顺带将这段世间罕有的真经也遗留了下来,经道衍传世于我。而金钵正是传法的媒介,因为血脉之人极少,道衍果真是料事如神,从金钵里面残余的血迹来看,之前那人并非血脉之身,否则经文怕是早就被窃取了。
“轰!”传完真经,道衍的骨身轰然碎裂,化为灰烬,而他身上的那件袈裟也成了碎片。传经已毕,保存了几百年的遗骨法身,终究化为尘土,了却了世间尘缘。
无伤,我们走吧!紫衣轻轻的提醒我。
我将骨灰攅于金钵之中,安放于蒲团之上。白桥之行果真是天意所然,若非七叔被困,我多半也不会下入到这墓室来,得到了这无上佛法。
随着遗骨坍塌,墓室剧烈的震动了起来,紫衣拉着我的手,脸色骇然。我心中暗叫糟糕,不会刚传完经,就把我们活活埋在这鬼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