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大多数人的心里,觉得秦向晚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深知自己高攀不起四皇子这样的人物。
嗯,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只有楚靖煊明白,她的拒绝,并非是因为自卑,相反,恰恰是因为高傲。
不知怎么回事,他感到有些失落。
如果秦向晚兴高采烈的应了,他怕是会暗嘲这女子贪慕权势,工于心计,进而越发看不起她,可她毫不留恋的一句不愿,彻底击碎了四皇子的自尊,不甘的同时,也对她上了心,投了意。
楚靖煊这种微妙的心里,秦向晚是不知道的,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快甩开这些麻烦事,再也不要和皇宫有任何牵连。
谁稀罕嫁人呐,她可是立志要做古代版女强人的。
总之,她的一句不愿,让所有人的小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皇帝也闹不懂她的意思,若她点个头,他立刻就能把赐婚圣旨给下了。
玉贵妃暗暗瞪了秦向晚一眼,这姑娘真不知好歹,竟把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给浪费了,她那颗脑袋瓜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蠢到这种地步,也真是没救了。
玉贵妃倒不是真的替她着急,而是只有秦向晚的亲事有了着落,才能名正言顺地给秦如芯指婚,秦三小姐不嫁,这位四小姐就有理由推拒婚事。
皇帝现在宠着她爱着他,自然事事都要顺她的心,他哪里不知道玉贵妃在打什么算盘,但只要能让她高兴,玩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又有何妨?
皇帝是铁了心要将秦向晚和秦如芯嫁出去,所以,秦向晚那一句不卑不亢的“民女不愿”,在帝王的强权之下,自然而然就成了鸡肋。
皇帝眯了眯眼,口吻中带上了些警示意味:“哦?三小姐竟然不喜这门亲事?那可真是为难朕了,以三小姐的眼光,到底会看中怎样一位夫婿呢?”
听着皇帝的话,秦向晚心凉了一大截,这是明摆着,今天必须挑出个合适的定亲人选,否则就是给他这个皇帝难堪。
她恨得几乎咬碎银牙,凭什么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能自己做主,要别人来说三道四,把她当棋子一样摆来摆去!
她后悔了,大大的后悔,早知道今天就不该进宫!
怎么办?她云游四海,广交友人的梦想怎么办?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啊!
她又气恼又委屈,在封建强权下,她哪有一点人权可言?她若是再敢说一个不字,保管人头落地。
太可恶了,这什么破地方啊!她要回去,回民主自由的二十一世纪去!
秦太师见她久久不言,有些着急,虽然他并不关心这个女儿的婚事,但她毕竟是自己府里的,若是惹怒了皇帝,丢了太师府的面子,秦家上下所有人都不会好过,于是开口催道:“阿晚,这可是皇上的恩典,你切莫辜负了!”
秦太师的话,将秦向晚从激愤的心境中唤醒。
她抬头,看着皇帝那双平和却隐约带着冷意的眼眸,扣紧了袖口下的五指:“民女自知身份低贱,高攀不起四皇子。”
皇帝笑呵呵道:“无妨,看中哪个你直说,朕替你做主。”
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戏,温和慈爱的面孔下,到底藏了多少污秽呢?
她在心底冷笑出声:“民女虽也想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却不愿害了他人,还望……”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人打断,“有什么可为难的?”这声音有些沉闷,却于沉闷中,透出股清冽来,回荡在偌大的殿堂,如金玉碰撞,铁马入梦。
身旁黑影一闪,金色的绣纹,与黑色的广袖一同落入眼帘,五指紧握的手被人牵住,轻轻往旁边一扯:“若真挑不出一个合意的,不如就给我当暖床丫头好了。”
这话说的真是轻浮极了,连秦向晚这个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人听了,都难免尴尬,更何况其他人。
当即,就有名门贵女红了脸,羞答答地垂下头。
秦向晚朝着传来声音的左侧扭头,冷不丁看到一张黑底金绘的人脸面具,骇了一跳,六皇子来捣什么乱?
“好歹民女也是太师府的三小姐,六皇子让民女给您做暖床丫头,意在贬低民女,还是意在羞辱太师府?”她不急不躁,冷声质问。
她心里有气,说话自然不客气,大殿里又响起了倒抽气的声音。
六皇子的恶名,可是从京都传到了塞外,又从塞外,传到了遥远的北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前些日子吏部侍郎的事情,还让在座诸人心有余悸,惊恐未消,这丑八怪胆子真大,连六皇子也敢得罪。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恶鬼的诅咒已经缠上她了,她就算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么一闹,更没有人敢娶她了。
出乎意料的,楚越漓竟然没恼,反而语声带笑地解释:“非也非也,你可别小看了暖床,这也是一门大学问,暖的好,可令人身心舒爽,若是暖不好,则会让人肝胆郁结,甚至怒气勃发。”
秦向晚越听越不耐,一把甩开他:“六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楚越漓也不甚在意,单手负于身后,依旧半真半假的态度,“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看似微小,却足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别为了一时意气,而丢了小命。”
他说的云里雾里,东拉西扯,但秦向晚还是听明白了。
这个男人,口气里的每一个字,都在嘲笑她自以为是的骄傲,比起秦如芯那些明面上的羞辱,她觉得这种嘲笑更难以忍受。
不过,因为这种难以忍受的嘲笑,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梦想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性命,她的那种不屈,就好比文人的迂腐与酸儒,看着挺有骨气,实际上,却是不懂变通。
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做个识时务的俊杰吧。
她转向皇帝,恭敬道:“回皇上,民女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皇都满意颔首:“那就恭喜小姐了,不知得小姐青睐之人,是在座诸人中的哪一位?”
她不假思索:“六皇子。”哼,膈应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