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梁夫人带着重儿给黛玉送了汤来,但见黛玉正蹲在屋前的槐树下,低头扒拉着一堆药渣子,一一的分类,细细的嗅闻,心下讶然,道:“都能认出么?”
黛玉正聚精会神的辨认着,以为问的是紫鹃,因笑吟吟的指着分类出的残渣,一一的道出名来。
梁夫人听黛玉说了,便也蹲下身来,一一的看了,竟全说对了,因十分讶异于黛玉的聪慧,不由的点点头。
黛玉方才看发觉是梁夫人来了,原来极是的怡然笑容便微有了一丝窘意。
紫鹃从屋里出来,见黛玉和梁夫人均蹲在地上,十分讶异,脱口笑道:“梁夫人来了,姑娘怎么不请梁夫人屋里坐?”
黛玉因忙忙的站起来,却因着久佝偻着头,一时起的急了,眼前便发黑,只朝前栽去。
梁夫人察觉了,忙一把扶住。不过转瞬间,黛玉便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十分的温香柔软的怀抱中,好似儿时母亲的怀抱,恍惚中只见梁夫人耳后脖子那一块十分丑陋的疤痕,触目惊心,黛玉不自觉的愣在那里了。
梁夫人只搂着黛玉极温柔地低声道:“不着急,仔细跌着。”
黛玉回过神,很是羞窘的抬起头,但见梁夫人双目蕴华,面带微笑,甚是慈和,因莞尔道:“小女失仪,让梁夫人受惊了。”
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未说话,却忽然伸出手来拉着黛玉一起起身,那手极瘦,却十分温暖。
梁夫人拉着黛玉在一旁桌前坐下,便看了看重儿。
重儿因笑着对紫鹃道:“姐姐怎么不拿了碗勺来,这汤再不喝可要凉了。”
话音刚落,春纤已拿了碗勺过来了。
重儿带来的小瓮倒了出来,刚巧只是一碗,只是极清亮醇香的汤,并无它物。
黛玉道了谢,在梁夫人蔼蔼如春阳的目光下,一勺一勺的喝起来。
这汤已连着喝了三天了,今儿喝起来仿佛更觉鲜醇,待喝完,黛玉方抬起头,朝梁夫人盈盈一笑。
梁夫人似是十分满意,点头笑了笑,方缓缓起身。
黛玉便也起身相随,却听梁夫人笑道:“三爷来了?”喜悦隐在那温柔的声音里。
黛玉心中莫名的紧张,不觉抬头,那迎面披着灿烂春阳昂然走来的正是三爷,许是回应梁夫人,三爷面带着微笑,阳光在那清厉的黑眸中闪烁,那本是清峻冷肃的面容便如冰河乍融、旭日破云极是璨然夺目、动人心魄。
黛玉怔怔的看着三爷走到梁夫人身边低声说了什么便与梁夫人一起沿着小路走远了,那极是浓黑的深眸竟看也不看自己。黛玉原极怕见到三爷,此时见三爷对自己视而不见,心下却又生出一丝怅惘。
四下阳光炫然,草木滴翠,鸟声婉啭,春光明媚,可是落在黛玉眼里只是黯然失色,因走到田间,随手采下几枝野花,默默走回桌前坐下,依旧专心的向起书来。
不觉已是日暮时分,几颗星子已挂在深蓝天幕,山影渐深,似浓墨染就。
黛玉正坐在屋内,托腮瞧着窗外发呆,听报三爷来了,方袅袅起身,垂首相迎。
看着黛玉在面前缓缓低头,发髻分界处白晳胜雪,乌真真的发髻柔亮如缎丝丝分明,白玉簪上的滴水珍珠摇曳生辉,更显的其人无比的静婉娇柔,三爷只觉心底里某个地方微微一颤,融融地生出暖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