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随口笑道:“姑娘若喜欢,就当是自己的家好了!”
黛玉苦笑道:“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等咱们回了苏州也找个这样的所在,清清静静的相守终老!”说着,不由自主的向着篱笆外的望去,却见一袭淡青的身影渐行渐近。
不知怎的,心下就有一丝慌乱,眼瞧着那身影近了,清峻冷厉的面容渐渐分明,黛玉暗暗咬牙,平下心,转身慢慢退到屋前。
紫鹃察觉黛玉的异样,因抬起头看见三爷健步走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黛玉身边。
黛玉知道三爷极尊重梁夫人,来去之前必先去看梁夫人。果然,三爷走过黛玉身边不过是微微一滞,点头颔首便过去了,一丝清洌之气也飘然淡去。
黛玉便也慢步回屋,坐在窗下,随手翻起《灵枢细解》,看看也就入神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觉得周围异样的静,一丝清冽气息萦萦入鼻,侧首一瞥,方见三爷凝视着自己,那双冷冽的黑眸若有所思。
象是触了电,黛玉极快的垂下眼帘,依依起身行礼。
短时的静默过后,三爷却突然笑道:“临阵磨枪已然晚了!”
黛玉不明白,瞪着点漆似的双眸幽幽的看向三爷,见三爷看着自己手上的书,心下恍然,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星光芒,脱口道:“不过是退而结网未雨绸缪罢了!”
三爷点头道:“说的好,不知你这网结的如何了。督脉何解?”说着便在一旁的椅上坐下了。
黛玉一愣,只得丢下书娓娓道来:“督脉,行于背部正中,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能总督一身之阳经,故称为”阳脉之海“。督脉行于脊里,上行入脑,……”
三爷不动声色的听黛玉说完,又问了几个脉络,见黛玉均能脱口而出,心中也有几分赞叹,又道:“光会背书也不算什么。倒要看你把脉水平如何了?”因卷起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放在桌上让黛玉搭脉。
黛玉先听他说光会背书不算什么,心中有点不服,见他忽然卷起袖子让自己搭脉,早飞红了脸,都不肯看那手腕,又哪里能搭脉呢,心里又不想令他小瞧了自己,因婉声唤了紫鹃雪雁过来。
紫鹃雪雁等原本就在门口站着,一听黛玉叫唤,忙跨了过来到黛玉跟前。
黛玉因按了紫鹃坐下,凝神为紫鹃搭脉,不敢大意,细细诊了放松开手道:“脉形细如线,脉形窄,波动小,是为细脉。都是素日为我操心之故。”
三爷不置可否,在替紫鹃诊了脉后,方肯定的点点头,又叫黛玉试试雪雁的脉象。
黛玉心中虽得意,却一点不敢大意,依旧极仔细的搭脉,完了笑道:“一息四至,不快不慢,不强不弱,脉来和缓,是为缓脉。你素习是个劳力不劳心的,身子到底比紫鹃强!”
雪雁憨憨一笑,却看着三爷,见三爷搭完脉也是肯定的点头,方笑道:“姑娘不是说过,能者劳而智者优,无能者无所求!我身子好,紫鹃姐姐就让我多替姐姐服侍姑娘吧!”
黛玉睨了雪雁微嗔道:“你不给她添事就算阿弥陀佛了!”
雪雁吐了吐舌,站起身退到一旁。
三爷是头回看到黛玉与丫头间亲密对话,见黛玉婉声俏语,意态纯真,别是一番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流态度。
黛玉眼里,此时的三爷竟有几分幼时父亲考问自己功课时的神态,严厉中隐着赞许,欲肃还笑。
不知不觉间,黛玉眉眼间便少了几分紧张畏惧,多了几分儒慕之色。
三爷定了定神,惊诧于黛玉的聪慧颖悟,心下又生出几分爱才之心,因又将《灵枢细解》中几个关键紧要的章节捡了出来,细细的拷问点拔黛玉。
黛玉天资聪颖,原就过目不忘,如此经六爷一提点,便一通百通。三爷心中甚喜,又从袖内取出一本医书给黛玉就走了。
黛玉就象领了作业的孩子般,立时就认真翻看了起来。如此隔了两三天,三爷便来指点考问,又总带着各[][]色的草药让黛玉观、闻、尝,有时梁夫人来,黛玉便将不明白的求教,果然梁夫人也颇精医道,对黛玉悉心教导。如此种种,黛玉于医道竟也不知不觉入门了,生出无限的兴趣,除了吃饭睡觉外,竟一心扑在这上头。